解释学理性与信仰的相遇
「42」所以,海德格尔认为,“原始基督教的宗教性存在于原始基督教的生活经验
之中,并且就是这生活经验本身。”「43」因此,能够领会这实际生活经验本身所蕴含
的意义,尤其是将这意义表达(Explikation ,解释、说明)出来就是至关重要的。对
于这种不依据现成的“什么”而只通过实现着的“怎么”来表明自己信仰的真理性的生
活经验来说,表达和解释绝不是一个从出的技术问题,而是推动着宗教经验的原发活动。
「44」
这样,“传播”(Verkuendigung )和“听信”(glaubenden Hoeren ,导致信的
听)
福音就都是极重要的或“中心的”宗教现象。「45」按照这种“福音解释学”的理
解,保罗与他的周遭世域(Umwelt)及原始基督教团体的共同世界(Mitwelt )之间的
关联就是根本性的,他与这些同道们之间的通信及其独特方式是由这样一个“解释学形
势”造成的。它们绝不只是“世界文学”作品。「46」
只有对这样一个“形势”(Situation )有了敏感,我们才能克服“无法将自己置
入保罗的周遭世域中去”的困难,从而对保罗书信进行有内在依据的而非任意的解释。
这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能够“从对象历史的(objektgeschichtlichen )关联转向
(Wendung )
实现历史的(vollzugsgeschichtlichen )形势“,而这种转向也就出自”能够被
实际生活经验提供的众关联“之中。「47」将人类生活看作对象序列的历史,就无法内
在地沟通古今、彼此;将其视为实现着的历史,则意味着进入一个不受对象域局限的、
由关系姿态构成的意义形势之中。这也就意味着从抽象化、普遍化转入原发经验的形式
显示的方法论境界中来,获得意义构成的切身依据。海德格尔道:”‘形势’对我们来
讲是一个现象学术语……因此,‘形势’对我们就意味着委身于其中的实现着的领会
(vollzugsmassigen Verstehen),它根本不表示序列状态,……(比如柏格森的‘具
体的绵延’)。……
很关键的是,我们只能在形式显示中赢得形势的复合性(Mannigfaltigkeit,流形
性)。
它的「复合中的」统一性不是形式逻辑的,而只是形式显示的。“「48」
海德格尔对“保罗致贴撒罗尼迦人前书”的解释就旨在揭示原始基督教信仰经验及
我们对它的理解的纯形势构成的本性,并说明这经验最终应被视为原发的时间性的理由。
这封信的“客观历史”背景可在“使徒行传”17章找到。保罗和西拉在贴撒罗尼迦
传道三个星期,既得到了一些信徒,又招致当地许多犹太人的强烈反对和迫害,最后不
得不“在夜间”由新皈依的信徒陪伴着离开当地,辗转而到雅典。他非常惦念贴撒罗尼
迦那些“以全部生命跟从”了他的信徒们的命运,于是派他的同伴提摩太前去帮助这些
处于困苦患难之中的人们。当提摩太回来,当面告诉了保罗那些人所具有的“信心和爱
心的好消息”,也就是他们与保罗之间的紧密关联之后,保罗给他们写了这封充满了生
死与共的真情和“形势感受”的信。
但是,
如何将这封信和上述的客观历史局面转化为实现着的历史形势中的领会呢?
海德格尔指出,这客观的历史关联本身提供了线索。它表明,在保罗和贴撒罗尼迦
人之间有一种投入了双方生命的关系,保罗“在他们那里不可避免地在同时经历着他自
己”,「49」实现他自己。这确实是一种在关系姿态中实现出的纯关系意义,不受制于
任何现成的事物、身份和关系。然而,海德格尔要进一步从这封信的“表达”方式上来
彰显这形式显示的局面。他敏锐地注意到,这封信中有一些关键词反复出现,比如“知
道”(Wissen)和“成为”(Gewordensein)就出现了十几次。例如:“被上帝所爱的
兄弟们啊!我知道你们是主拣选的;……正如你们知道我们在你们那里,为你们的缘故
是怎样为人。”「50」这表明保罗以两种方式在经历和体验着那些信徒的境遇:(1 )
他经历着他们的“已成为(基督徒)”;(2 )他经历着他们“知道”他们的已成
为(基督徒)的这个事态。“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已成为也是保罗的已成为。”「51」
因此,对这些词的重复就绝不是或不只是对某些客观历史事件的重复报道,而必须
被理解为实现历史中的领会的需要,即要活生生地维持住并加强这种“已成为”的构成
行为。
「52」
换句话说,这重复的姿态(行为)本身就参与着它们当下意义的实现,使得“其已
成为正是其当下的存在”。「53」于是,这“正在知其已成为”构成了这“已成为”的
存在,而这“已成为”也同样构成了这“正在知”的存在。这样使用和领会着的(词)
——“已成为”、“知道”——就是作为形式显示词而非观念表象词而存在,它们
带给这语境中的人们以原发的、主客不分的境域领会。“它只能出自基督教生活经验的
形势上下文(Situationszusammenhang)中。”「54」这“知”和“已成为”就都不能
被现成的“谁(知)”、“(知)什么”事先规范住,它们的原本意义就只在说出它们、
写下它们、阅读着它们的语境中被当场实现出来。因此,如诗句乐调,它们在境域中的
重复出现有着原发构成的意义,表达着紧张饱满的生活体验流的构成趋向。正所谓“惚
兮恍兮,其中有精,其中有信”。不靠律法建立的信仰在这种实际生活的形式显示活动
中实现着自己、维持着自己,“服事那又真又活的上帝”。「55」
当然,这种实现不只限于这两个词。实际上,它意味着不受一切现成存在者、包括
自己的安乐甚至生命的拘限,只在朝向上帝的历程中领会真知真义的解脱。因此,这里
边必然包含着“绝对的困窘”「56」和至爱。“我们既然是这样爱你们,不但愿意将上
帝的福音给你们,连自己的性命也愿意给你们,因你们是我们所疼爱的。”「57」“困
窘”意味着现成持有的剥夺,而连性命也不惜付出的爱则是纯关系意义构成的人生形态。
这样的实际生活经验的境域显示难道不足以表明自己的真实性吗?最起码,这种自
证自足要比胡塞尔讲的认知现象学中的“直观自明性”(Evidenz )要更深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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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学理性与信仰的相遇(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