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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地回到文学本身——关于重建现当代文学研究规范的思考


鼓捣出后结构主义盛宴,这就  是文化研究的杰作。在把后结构主义的知识全面挥霍殆尽的同时,文化研究就从后结构  主义里面死而复生——于是,文化研究就作为“后—后结构主义”时代的超级学科获取  长生不老的动能。文化研究是理论过剩和超载的产物,观念和知识终于全面战胜和压垮  感觉、领悟和判断的传统学术方法。文化研究这个起源于传统文学学科的超级学科,它  是文学研究的新生、哗变,还是自我颠覆?或者说,就像所罗门瓶子放出的妖孽,已经  完全失控了?
  在20世纪70至80年代,美国被称之为批评的黄金时代,传统的文学刊物突然让位于文  学批评。这是文学创作枯竭的时代,文学刊物不再对文学作品感兴趣,而是充斥着新派  的文学批评。从德里达的解构主义那里获得法宝的“耶鲁四君子”,把美国的文学批评  推到极致,德曼的细致精当,米勒的挥洒自如,哈特曼的酣畅淋漓,布鲁姆的奇崛绚丽  ,这些都使文学批评变得花样翻新,魅力四射。没有青年学生不受到蛊惑而顶礼膜拜。  这一时期的批评家四处开花,一边在美国那些资金雄厚的大学讲坛上踱着方步侃侃而谈  ,另一边在那些主流刊物上潇洒作文。这一时期成长起来的赛依德也是虎虎有生气,一  边是美国大学的知名教授,另一边当着巴勒斯坦的议员。只有他才敢于声授拉什迪(198  8),并对“奥斯陆原则宣言”(1993)大加抨击。80年代的赛依德真是风光,他的思想方  法明显来自福科,也从德里达那里汲取养料。虽然他始终对德里达颇有微辞。大量的“  左”派人文学者,带着鲜明的政治色彩在大学呼风唤雨,他们热辣辣的文风本来就具有  强烈的批判性,在社会历史层面上对资本主义现实与历史大打出手,这使他们的知识运  作,经常超出文学批评的范围。“左”派的文学批评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区区文学(  的审美品质)怎么能容得下颠覆资本主义,挖出帝国主义老底的壮志雄心?文学批评加上  了“左”派的政治发动机,它必然要向“文化”(这是谦词)领域挺进。只有文化,这个  漫无边际的空间,这个超级的领域,这个巨大的无,才能成为美国校园政治的名正言顺  延伸的舞台。文学批评之在欧美,特别是美国的七八十年代走红,实在是“左”派激进  主义运动的改头换面。在80年代新保守主义当政的年月,用特里·伊格尔顿的话来说,  “在撒切尔和里根政府的茫茫黑夜里”——“左”派拿什么来抚慰受伤的心灵呢?拿什  么来打发失败的光阴呢?再也没有什么比激扬文字,用花样翻新、随心所欲的文学/文化  批评来指点江山更能保持体面。在那该死的冰冷的冷战时期,斯大林的镇压,古拉格群  岛,就是萨特这样的铁嘴钢牙当年也有口难辩,更何况80年代温文尔雅的“左”倾教授  呢?还是搞搞文学批评,从这里打开资本主义的缺口。想不到这个缺口向文化研究延伸  ,使得资本主义的人文学科异常火爆,大学课坛上高朋满座,都是未来资本主义的栋梁  之材CEO。
  如今,文化研究也如潮水般涌进了中国的大学,在全民都走完了奔小康的大道之后,  中国的大学也开始脱贫致富,这使那些用人民币打造的“基地组织”(重点学科、研究  中心等),也显示出穷人乍富的阔气。文化研究很快就成为新宠,成为新的学术利润增  长点。本来处在风雨飘摇中的大学中文系,本以为在狂热的经济学、法律学抢购风中就  要走向穷途末路,却在文化研究中看到起死回生的希望。文化研究令人兴奋,它使90年  代初备受责难的西学,不再那么生僻冷漠。这些玄奥的理论知识,因为带有暧昧的政治  性,因为对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批判性,与我们是那样亲近,那样容易合拍和协调—  —它看上去就具有“本土性”,很快就有人会这样说。不是“看上去”,而是这就是它  的根本诉求。管它是谁的“本土性”,只要在谈“本土性”就行。文化研究就这样几乎  是天然地、合情合理地在大学学术中安营扎寨。它目前在中国虽然还只是蓄势待发,要  不了多久,它就可以收拾金瓯一片。只要看看由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的《文化研  究》,印行了数册,影响颇大,创刊号在北京三联书店连续数月进入排行榜首前几名,  这就足以说明文化研究在青年学生中的号召力。关于文化研究的学术研讨会不断列入各  个大学的议事日程,硕士、博士学位论文开始转向这个方向。传统的文学学科,更不用  说现当代学科,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回文学的困境不是  来自外部其他强势学科的挤压,而是自己要改弦更张。就像一位黄花闺女,不是受到外  部强迫,而是自己打定主意跃跃欲试要出台——这有什么办法?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是肯定的。出台后(走向文化研究)的文学肯定有所作为,向帝  国的历史、向资本主义的现实、向媒体霸权、向妇女的服饰、向边缘人群、向环保产业  、向IT网络等进军,文化研究真是可以四面出击,笑傲江湖,何等风光!这与守身如玉  ,抱残守缺的传统文学研究的落寞状态,不可同日而语。可是文学在哪里?在这里,我  们更加小心一点限定:现当代文学研究在哪里?确实,现当代文学最容易倒戈,只要越  雷池一步,就可以进入旁门左道,其知识准备和思想方法,搞起文化研究正是得心应手  。
  这正是我们要思考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学术规范的动因所在。
  当然,学术规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学术规范。学术规范不只是受  到既定的知识传统的制约,同时也受到时代的权力制度、政治经济、社会风尚的间接影  响。学术规范只是处理本学科知识的

规则和方法,并不能限定本学科知识与其他学科交  互作用。就历史情况而言,并没有一个纯粹的文学学科存在,哲学始终就直接影响文学  学科。中国古代文史哲不分家,就说明文学研究学科的包容性。不用说儒家、道家学说  渗透进文学,唐宋文学受佛教影响,文论也脱不了干系。在西方,柏拉图的思想阴影从  来就没有离开文学领域,而文学批评更经常出自哲学家手笔。文学批评作为一门学科的  出现是近代的事,更准确地说,是在法国大革命后的大学出现哲学和文学批评教席才成  为可能。按照特里·伊格尔顿的看法,英语文学批评作为一门学科的出现,是借着第一  次世界大战后民族主义情绪才走向兴盛的。尽管“新批评”是迄今为止最为纯粹的文学  批评,但批评家们并不这么认为,“新批评”首先是宗教(艺术宗教),是诊治混乱现实  的济世良方,其次才是文学与审美。中国的现代文学批评更不用说,它确实是政治伴生  物。现当代文学学科实际就是文学理论与批评的变种,现代文学研究在相当长时期内,  不过是在充分的政治阐释之后才留有一席之地。当代文学从来就没有摆脱政治附庸的地  位。因此,要指望其他门类或学科的知识不要侵入文学学科,既不切实际,也没有必要  。因为这种状况不是今天才发生。纯粹的文学

《绝望地回到文学本身——关于重建现当代文学研究规范的思考(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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