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贾平凹小说的神秘主义

　　《古炉》里的狗尿苔跟人说话，常常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别人喝酒的时候他和引生一样只能去做“酒监”，喝酒吃菜都没他们的份，只有当别人需要代酒时才可以偶尔喝上一口，所以狗尿苔就总是带上火绳，在别人需要点火吸烟的时候去讨好别人，以赢得他人的重视。

　　同样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的狗尿苔遭到麻子黑的侮辱和戏弄后，气愤的心情难以平息，小说中写他抱了一趟棉秆，心里还气着麻子黑……猪在圈里拱土，拱出个萝卜头就咬，却不是萝卜头，是节白塑料管，惹得树上的乌鸦笑。猪就问：“你笑啥？”乌鸦说：“我笑你黑！”猪说：“你从烟囱里爬出来的，你才黑！”乌鸦说：“谁黑谁知道！”狗尿苔一踹树，乌鸦飞走了。他想麻子黑也是只乌鸦。狗尿苔能听懂动物的语言，他把乌鸦比作麻子黑，实行了报复，这是他内心郁积的发泄。

　　所以，一方面，他们具有超出一般人的神秘的功能；另一方面，他们在人类的生活世界里又备受冷落和欺凌，因而他们就更渴望交流，更渴望理解和得到真挚的感情。所以当引生从街上走到了312国道上，看到乡政府的大铁门还关着，来运却已经蹲在那里，等候着赛虎了。狗的恋爱这么专注，这让他没有想到，不禁感叹“来运”和“赛虎”对“爱情”的执著。

　　他们也就特别地发展了与动物和植物的亲和关系。引生跟牡丹花对话，狗尿苔安慰送走的短尾巴猪。

　　无论是引生还是狗尿苔，只要是人，只要活着，总是要抓住些什么。贾平凹小说中的这类人物在社会中总是被边缘化，精神更单纯，意念也更执著，无所依傍的灵魂要寻求皈依，才能与神秘的精神世界相通并获得某种精神的启示。

　　当然，单纯地叙述历史事件，发生在一个小村、镇的故事并不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但是通过诸多的生活细节，历史的总体性却得到某种呈现，有人评价《古炉》，说它写的像童话世界一样，但是，我们知道贾平凹这里写的却是中国现代史上陷入了精神和文化沙漠的一段可怕的历史时期，颇具几分诡异和神秘因素的灵异事件和人与动植物的心灵相通与交流，就像开在断崖残壁上的小花，虽不够明艳但却足够的温暖并照亮人心，指引这些被边缘化和处于弱势群体的人走出冗长的精神暗道。

　　借此，贾平凹写出了在社会转型和大变动时期的社会情绪和生存状态，他的小说中神秘主义“意象”的书写，已经转向了对神性精神的探求。这种神性精神不是宗教的迷狂，它指向的是某种纯粹的理想和精神心灵。“过去他的小说里也写到一些鬼怪、图腾等乡村的东西，多少还有点做作，《古炉》则非常成熟了，这是《聊斋志异》之后中国人写现象和鬼神之间，写人的希望，写人的梦想和苦难之间，找到新的审美的表达方式。”④

　　因而，我们也许可以认为，对神秘事物的书写实际上表达的是对失去了敬畏之心的人们的一种规驯，或者表达对现实中已经绝望的理想的追寻，因为种种神秘事物和现象的存在，或许能为我们提供最后的启示或精神的指引。

　　作为一个感受型的作家，贾平凹凭着自己对社会、人生以及人类精神心灵的敏锐地洞察，以他特有的语言和颇为神秘的叙事方式，引领我们向历史的纵深处探求。这正是贾平凹的神秘主义书写所达到的高度。

　　注释：

　　①赵学勇：《中国当代西部小说史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49页。

　　②丁帆：《“新汉语文学的尝试”——（怀念狼）阅读断想》，《贾平凹研究资料》，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40页。

　　③陈思和：《论秦腔的现实主义艺术》，《西部》，2007年第4期。

　　④孙郁：《（古炉）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地位》，贾平凹《古炉》研讨会发言。

　　[作者简介]

　　汪宏（1972-），女，安徽六安人，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公共管理系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论贾平凹小说的神秘主义(第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