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试论阿尔都塞“理论实践”的意义——关于阿尔都塞的“研究笔记”(下)
而阿尔都塞强调复杂整体的差异性和主导结构,这就把“矛盾的‘差异’(在任何复杂过程中必有一个主要矛盾,在任何矛盾中必有一个主要矛盾方面)与复杂整体的存在条件结合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225],也就是说矛盾的差异性是在整体/结构/共时之中呈现出来的,这种似乎是分享了结构主义观点的看法,与阿尔都塞强调社会/结构对历史的优越地位是一致的,或者说他把可能是历史状态存在的矛盾放置在了同一结构之中,在这个意义上,“每个矛盾的现实存在条件的内部,恰恰是构成整体统一性的这一主导结构的表现”[226]。
这种看法体现在马克思论述“生产与分配、交换、消费的一般关系”中。马克思接受了法国重农学派魁奈对于经济体内部的资源的生产和流通过程的分析,把经济交换过程看成一个持续的、循环的过程,从而生产、流通(交换和分配)和消费就成为同一个结构体系内部的不同要素,但是在这一共时关系之中,各元素之间又被依次分布在一个时间的顺序当中,即由生产到交换到分配再到消费,然后再进入下一次循环,而马克思的洞察之处不仅论述了结构内部的历时关系,而且阐述了结构内部的共时关系,即生产与消费、生产与分配、生产与交换的同一性,进而马克思认为“它们(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生产既支配着生产的对立规定上的自身,也支配着其他要素。过程总是从生产重新开始。交换和消费不能是起支配作用的东西,那是自明之理。分配,作为产品的分配,也是这样。而作为生产要素的分配,它本身就是生产的一个要素。因此,一定的生产决定一定的消费、分配、交换和这些不同要素相互间的一定关系。当然,生产就其片面形式来说也决定于其他要素”[227],换成阿尔都塞的语言就是,生产是主导结构,生产/消费、生产/分配、交换/流通所体现的则是不同矛盾在同一总体中的互为依存或条件的关系。
这样,阿尔都塞就把马克思的“上层建筑”、“经济基础”转化为同一个结构中的不同矛盾,把处于物质生产与艺术生产的不平衡问题转为同一结构内部中的不同矛盾之间的转移和压缩(阿尔都塞借用精神分析的概念来阐述矛盾之间的变化),尽管他从来都不否认经济“归根到底”是决定性因素,但这种“决定性因素仅仅在最后的层次上才起决定的作用”[228]。
第五章 哲学与实践
自从柯尔施写作《马克思主义与哲学》和卢卡奇发表《历史与阶级意识》以来,这种“专业哲学家”就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共同学术传统”中占据压倒性优势,安德森认为“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隐蔽标志只是一个失败的产物而已”[229]。这种通过外在的政治经济学基础来解释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做法,似乎可以为西方马克思主义转向哲学提供历史唯物主义的动因,但是这种叙述却遮蔽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经典传统”的批判视野,因此,与其说马克思主义者在政治上的失败孕育了西方马克思主义,不如说西方马克思主义通过特殊的方式回应了这种政治上的失败。对于阿尔都塞来说,不仅要作“哲学家”,而且要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这与他要以哲学家的身份来阅读《资本论》以及确立一种“新的哲学实践”的论
述有关,而“哲学实践”与第一章论述的“理论实践”不同,与葛兰西把有机知识分子参与文化领导权的阵地战的行为作为一种“实践哲学”也不同。
第一节 “马克思主义哲学家”
阿尔都塞在《读<资本论>》中指出“直至最近一个时期,《资本论》还只是被‘专家们’即经济学家和历史学家们阅读。……成千上万的正在战斗的工人研究过这部著作,经济学家和历史学家阅读过它,但很少有哲学家,即能够对《资本论》提出关于它的对象的特殊性质这个先决性问题的‘专家’阅读它。”[230]我的问题是,阿尔都塞为什么要以哲学家的身份来阅读《资本论》或者说为什么要把《资本论》当作哲学著作来读呢?这种哲学家的身份/角色与马克思关于“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的经典表述是否冲突呢?这都涉及到阿尔都塞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
对于阿尔都塞来说,作为“哲学家”与成为“马克思主义者”是密切相关的问题。因为哲学家是知识分子,是小资产阶级,他们作为群体服从于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意识形态[231],“他们在资产阶级教育制度中的作用,就是充当意识形态专家,向大部分青年学生反复灌输(不管是批判的还是后批判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教条”[232],因此,即使他们在政治上成为革命者,但是在意识形态上“一开口,就是小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在说话”[233]。在这里,阿尔都塞把意识形态作为阶级立场的透明表征或者说阶级立场成为意识形态的本质。要由小资产阶级在政治和理论方面变成同无产阶级“血肉相联的知识分子”(葛兰西),就必须接受“革命教育”,即“知识分子必须在他们的思想中进行剧烈的革命:长期的、痛苦的和困难的再教育。无休止的外部的和内心的斗争”[234],这样才能具有无产阶级的阶级立场,而“哲学”就成为连接哲学家与马克思主义者的意识形态桥梁,但是他又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存在着,却又从过来没有被当作‘哲学’来生产”[235],这是否对具有“哲学家”与“马克思主义者”两种身份的阿尔都塞构成内在的矛盾呢?
在《哲学的改造》中,阿尔都塞把“马克思主义工人运动史”(而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中的哲学家分为两类。一类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葛兰西、毛泽东;一类是卢卡奇、斯大林、普列汉诺夫、波格丹诺夫。前者是“接受了哲学的塑造,却又拒绝从事哲学写作”的马克思主义者,因为以“哲学”的方式来生产哲学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一部分,这也就是马克思所批评的解释世界的“哲学家们”,因此,他们对从事哲学写作的人/知识分子表现出极大地不信任,这导致知识分子在社会主义国家处于非常暧昧的地位;后一类则被看成从事哲学生产的马克思主义者,尤其是斯大林“使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向某种可以通过物质来理解各种哲学论点的唯物主义本体论或形而上学”[236]。而历史实践证明了前者的正确性,所以,阿尔都塞认为“把哲学当做‘哲学’来生产是一种加入到对手的游戏中去的做法”[237],因此“马克思主义所需要的哲学决不是被当做‘哲学’来生产的哲学,而无宁是一种新的哲学实践”[238]。这种拒绝哲学生产的哲学实践,显然改造了安德森所叙述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化的统一特征,或者说阿尔都塞所要从事的哲学实践是一种不把哲学当作哲学生产“新的哲学实践”,这也就是阿尔都塞所认为的“哲学家”的工作了。
在这个意义上,阿尔都塞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存在着,只是没有以“哲学”的方式来生产罢了,以非哲学的方式而生产的哲学就是“新的哲学实践”即马克思主义哲学,这就与 《(推荐)试论阿尔都塞“理论实践”的意义——关于阿尔都塞的“研究笔记”(下)(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