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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文学”的宏观价值与基本功能


人画马出了曹霸、韩干这样的名手,杜甫还作过《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但南宋人画牛出名,朱锐《溪山行旅图》,画出远门坐牛车;李迪《秋林放牧图》,放牧的是牛群。到了元代,蒙古贵族是马背上的征服者,大都街头多见骏马。所以赵孟fǔ@②画马驰名,有《人马图》、《人骑图》、《浴马图》,其他如任仁发、任贤左、赵雍、赵麟,都是画马的好手。这是蒙古贵族建立庞大的王朝之后,时代风气在潜在地塑造着艺术风气。赵孟fǔ@②的诗风、画风,都在被塑造之列。
  当然在这种混合型的新的时代文学风气中,还是有人抱着坚定的历史责任感,锲而不舍地承续中原和江南的文化血脉。但他们也不能不有所调节。“元四大家”之首虞集推崇程朱之学和主张“情性之正”的诗论,以江西人身份而走出江西诗派,推进宗唐复古的诗风,他认为“诗之为学”,盛于汉魏,备于诸谢,唐代大盛,李杜为正宗,宋不及唐。虞集是曾经挫败金主完颜亮想饮马江南的企图、从而稳定南宋半壁江山的丞相虞允文的五世孙,入元之后,他为一位以气节照耀古今的宋丞相赋挽歌《挽文山丞相》:“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子房本为韩仇出,诸葛宁知汉祚移。云暗鼎湖龙去远,月明华表鹤归迟。不须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洒泪时。”这首诗的民族情绪近乎赵孟fǔ@②的《岳鄂王墓》它们的先后出现,反映了元朝民族融合时特殊的文学尺度和文学风气。据《蒙古秘史》记载,成吉思汗认为忠于原主的刚正之士,即使在战场上射伤过他,但只要敢于承认,就认为是可以交朋友的;反而那种卖主求荣、提着主子的人头来向他投降的人,他会鄙视和杀掉他们。《蒙古秘史》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家训,当这个王朝坐稳江山之后,它遵照祖宗遗训,敢于包容对历史正气的追念,这是它自信的体现。虞集是萨都剌考进士时的座主,他曾经以南臣北仕的庾信自拟,以北士南徙的贾谊比喻萨都剌,在难以排遣的隐痛中进行文化承传和南北交融的工作。萨都剌有《和学士伯生虞先生寄韵》,说“白鬓眉山老,玉堂清昼闲”,把他比作苏东坡,又说“才俊贾太傅,行高元鲁山”,反而把他比作贾谊和元德秀了。在这种典故的使用中,传递深刻的文化认同的信息。
  蒙元世代的文学风气,在处理雅俗、文野、刚柔上,大体上是由雅入俗,以野犯文,崇刚抑柔的。这就容易产生怪杰,或鬼才。李贺诗风的风行,与此有关。杨维桢是元末诗坛最有色彩、最有个性的诗人。他的诗,就像他的同乡、明末诸暨画家陈老莲的画一样,在怪异中闪烁着生命的光彩。“铁崖体”取法李贺、李商隐,多作古乐府和竹枝词,风靡江浙一带文坛,自称“吾铁门称能诗者,南北凡百余人”(为袁华《可传集》所作序)。元朝多民族文化的大激荡和大融合,激发出艺术创造的不少野性活力。色目诗人因为要表现他们的汉文修养高,对近体诗的格律有突破而不明言,而杨维桢作为文风极盛区域的江浙人,却公开宣称“诗至律,诗家之一厄也”(《蕉窗律选序》)。比如他那首《五湖游》,以“谪世三千秋”的神仙道人自居,时而写吴越水战,时而写宫廷苑囿荒凉,又招呼范蠡和水神游戏,还有西施、郑旦作伴,卧舟,吹铁笛,出入于东方朔偷王母蟠桃和精卫填海的神话世界,终至叹息人生短暂,“胡不为饮成春愁”。杨维桢曾说:“天仙快语为大李(李白),鬼仙呓语为小李(李贺)。”他的诗风放荡不羁,出入于大、小李之间。狂怪的“铁崖体”在元末人文荟萃的江浙地区的风靡一时,既是蒙元时代文风在雅俗、文野、刚柔之间推移的结果,又反过来加剧了这种文风推移。因而是北风南进,北方文学风气影响了整个中国文学风气的一个典型。“北方文学”对整个中国文学的功能作用和深刻影响,实质上反映了在游牧文明和农业文明的冲突融合中,中原文学的胡化和边疆文学的汉化的过程,在胡化和汉化的双向作用中,在新的历史台阶上重建中国文化的总体结构和特质,重新开辟中国文学的轨迹与风气。经过漫长的南北多民族文学的凝聚、吸引、渗透、变迁和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而在文学的历史性进程和共时性构成上,形成了博大精深、多元共构的中华民族文学的整体性。
  2002年9月4日写定于太原
  收稿日期:2002-09-27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月加兆
    @②原字兆加页的繁体

《北方文学”的宏观价值与基本功能(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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