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关系中的金融战略
l 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启示:行销全球的好产品不敌坚挺的国际货币
1997年开启的东南亚金融危机绵延千万里,北至俄罗斯,西到巴西。危机所及之处就是在说明一个道理,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货币体系与金融市场体系是不稳定的。即便其拥有良好的国际贸易基础和投资环境,但是,决定经济体系的根本力量是金融。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围绕建立国际贸易秩序为中心的南北斗争,实际上,迫于四处蔓延的金融危机,而修正为货币金融秩序的斗争。斗争中,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拥有压倒的优势。
穷国即便取得生产优质产品的能力并在国际贸易中牟取了有利地位,但是,穷国依然要依赖富国的货币和资本。富国资本对新兴市场货币体系的不信任几乎可以埋葬其数十年兢兢业业积攒起来的财富。比较优势的贸易理论和经济战略不能改变这种金融格局,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必须致力于自身的长期金融稳定的发展战略。 二. 美国金融模式全球性扩张战略
美国的金融制度的发展模式是通过金融危机来确立金融管制体系以稳定金融职能的,确立共同游戏规则来推进金融市场的发展,强调金融企业的创新,通过直接金融的市场发展大力培育美国的金融资源更生能力,坚定地保护美元的国际地位。
美国的金融模式对于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以及欧洲,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现实中,欧洲正在将其养老基金的运营模式英美化,并日益重视直接金融的作用。
l 危机造
在货币方面。美国政府的金融管制体系是从稳定货币职能开始的。1900年的《金本位法》最终结束了汉米尔顿开立的金银复本位体制,1914年美联储创立之后,事实上实现了联储兑换钞(即美元)为基准的单一主权信用纸币,货币职能在国内获得稳定。大萧条时期,随着英国等退出金本位,美国也事实上退出了金本位,终止了黄金市场,禁止个人持有黄金。之后美元在国际方面也获得职能稳定,并成为布林顿森体系的基准货币。1973年3月金汇兑本位瓦解后,美国开始完全依据自身经济的需要而调整美元政策,美元成为美国国际金融斗争的利器。
在金融市场和金融中介机构方面。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大危机使得美国确立了金融市场管制体系,这种金融市场管制体系的建立,事实上,使得美国没有再度爆发“真正的金融危机”(琼·罗宾逊语)。七十年代的金融创新和八十年代的金融放松管制的改革奠定了九十年代的金融立法改革。改革将金融管制的中心由市场方面转移到金融中介机构方面,结束了分业管制,实现了银行的制度性升级,开启了“微观谨慎”的新金融时代。
l 共同游戏规则与不断增强的政府干预
与英国的自律监管不同,更与德国的银行监管的“私有化”不同。美国的金融体制是与其政治法律体系紧密相关。美国人通过大量的金融立法实现了政府对于金融活动管制。
可以说,美国政府干预经济活动的起源是英国作为殖民地宗主国留下来的重商主义思想体系和制度范式。1787的《美国宪法》事实上造就了美利坚自己的重商主义体制。扩展联邦政府的金融管理权力的努力却一直受到强烈的阻碍,作为中央银行的美利坚第一银行和美利坚第二银行先后受挫而寿命不长。事实上,即便联邦创立了国民银行体系,但是,作为中央银行还一度是由1857年纽约银行商人们创立的纽约清算所担当,其发挥有如最后贷款人的作用,这突出地体现在1907年的金融危机中。1914年联邦储备银行的成立改变了这种状况。
事实上,美国政府对于经济活动――尤其是对于金融活动――的干预,一直呈现出不断增强的态势。西克斯用荆轮理论揭示了美国政府的不断扩张。在三十年代的大危机中,美国建立了不依靠国有化和计划化的政府经济管制体系。这在丹尼尔·耶金所著的《制高点》一书中为美国人称为“第四大权力分支”的管制体系。
对于金融活动干预历经了货币管制、市场管制和金融中介机构的管制三大阶段。美国金融管制事实上没有被削弱,反而得到了加强,这突出地表现在对于金融中介机构的经营管理的监管上。美国没有像英国那样信赖“自律”性的金融监管,也没有像德国那样采取金融监管大量依靠外部私人审计的事实上的金融监管的私有化,而是建立了庞大的政府监管力量。
美国的金融体系的发达程度使得金融企业与实体经济企业的传统壁垒模糊起来,通过证券市场,这种金融企业与实体经济企业的关系更为紧密。这说明了美国金融职能的强化与稳定。
然而,美国的金融模式也酝酿着新的变动因素。有如,安然公司的破产案被克鲁格曼称为是对美国更甚于“9.11”的一次打击。其牵涉到纽约与华盛顿的广泛的经济、金融与政治体系。
三. 中国金融的国际竞争战略
l 中国实物经济得到飞速发展,但是在金融实力上非常脆弱
邓小平时代,中国的实物经济得到了飞速的发展,甚至新世纪伊始就被称为“世界的工厂”。这种生产优势正在稳步地转换为贸易优势。
但是,中国在金融实力方面还非常脆弱。货币经济尚未能覆盖占GDP近五分之一的粮食交易,粮食流通体制尚未市场化,并存在大量的强制信用关系。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十的农民生产百分之二十的农产品,而没有实现粮食市场流通的商品化和货币化,这是一个长期制约金融发展的脆弱点。中国的土地在近二十年是逐渐地商业化,并形成了一个规模可观的房地产业,但是,土地的货币化问题没有解决。这将在长期制约中国金融实力的
大幅提高。
中国银行体系的呆坏账比例过高,国有商业银行的呆坏账比例超过四分之一,而国有商业银行的信贷量占整个信贷市场总量的百分之七十。如果出现大的失误,很可能出现对于整个金融体系的丧失信心的金融崩溃。中国的直接金融总量不大,但是对于整个经济社会的影响力却是巨大的。资本市场的监管问题反映出中国上市公司质量不高,总体经济管制环境过于宽松的弊病。其中,企业的独立性与金融监管当局的独立性都值得深刻省察。如果不能实现不良金融机构的及时退出市场,很可能造就一个过度退出的时间段,而日本就是在这样时间段里一蹶不振的。债务整理和金融机构的股权改革是缓解压力的方法之一,但是,不进行深刻而广泛的金融改革是危险的。保持经济生产的稳定发展,适时地扩大货币经济范畴,对于金融成长与稳定的意义殊为重要。这构成了金融稳定成长的经济基础。 l 贸易的大发展缺乏有力的货币支持
虽然在中国的周边地区的贸易中,人民币的地位得到支持,但是在中国大宗的对外贸易中,美元依然是主要的结算与支付货币。中国在加入WTO之后获得国际贸易的优势地位后,是否会受制于美元的压制,而出现类似“日元矮化”的局面呢?这种局面会因为中国经济日益强大,尤其是在逐渐取代日本而成为东亚的经济领头羊时,而变得十分尖锐。从生产大国越升为国际贸易大国之后的中国,必须拥有与之相适应的国际货币的支持。人民币是否能够承担这种历史使命和战略构想,是一个关乎中国在二十一世纪的国际竞争中居于何种地位的历史性命题。
推进贸易的大发展,适时地扩大人民币的自由度和市场化,稳步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步伐,对于人民币货币职能的国际稳定至为重要。这将决定中国金融的国际生长空间。
l 金融管制的战略目标:稳定金融职能
中国金融管制是计划与发展的混合物,既有前前苏联计划控制体系的遗留,也有日本“发展造”政策金融模式的影响,现今又强烈地受到美国市场为主的金融模式的吸引;同时,金融市场的发展更糅入了复杂的利益博弈关系,这些都使得中国金融管制体系的建立复杂化。
中国金融管制体系的建设是中国金融发展战略中的重要一环,中长期的金融发展战略事实上是以稳定金融职能的管制体系的建立与完善为基础的。正是基于此,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确立了金融改革中加强金融监管的重大决策。从中长期来看,金融管制的目标就在于稳定金融职能,包括货币的职能、金融市场的职能与金融中介的职能。金融职能得到稳定才谈得上金融健康发展,那些以牺牲金融职能稳定为代价的政策考虑,虽然有助于实现一些表面的短期目标,但是,对于中国金融长期稳定发展是有害的。金融的市场波动尤其是价格波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经济社会丧失对于货币、金融市场或金融中介等金融职能稳定的信心。这种关于金融职能的信心危机在发达国家已经基本得到解决,而对于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则是一个相对长期的历史任务。
就近期来看,一个重要的理论与政策实践的课题就是,如何看待金融体制改革与金融管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