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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被遗忘的作家——施济美及其创作


四十年代上海文坛,有三个女作家最引人注目:张爱玲、苏青、施济美。张爱玲与苏  青现在已大红大紫,独有施济美却依然不被人注意。关于这一点,十二年前,梁永先生  就曾经在《文艺报》发文表示感慨(注:梁永《东吴派与女作家施济美》,《文艺报·  文海钩沉》,1990年11月24日。),今天,笔者之所以再次为这一作家呼吁,实在是由  于为作家严肃的生活态度、高雅的人生追求,独特的艺术成就而折服。
  广为四十年代上海文坛的当事人所知,施济美是当时“东吴派女作家群”中成就最大  的一个(注:胡山源《文坛管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版,第107—109页。),特别是  在四十年代中后期,“上海一家刊物向上海青年学生调查‘我最爱的一位作家’,施济  美的得票紧随巴金、郑振铎、茅盾之后,名列第四”(注:陈青生《年轮——四十年代  后半期的上海文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03页。)。当年发表施济美大量作  品的《幸福》、《春秋》杂志的主编沈寂先生在他最近出版的《风云人生》一书中撰文  《施济美魂归何处》,曰:“施济美是四十年代驰名上海文坛的女作家。”“她的小说  不是使人们随着世俗而沉落,而是经受磨难后的思想感情的升华,她发表的《爱的胜利  》、《嘉陵江上的秋天》、《寻梦人》等小说,每一篇都引起读者共鸣、喜爱和赞赏,  她成了拥有广大读者的女作家。所有杂志都因有施济美的文章而销路大增。”(注:沈  寂《风云人生》,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年版,第159—168页。)当时,有人为女作家的  作品所折服,竟公开声明自己是“施谜”(注:钱理群等《中国沦陷区文学大系·史料  卷》,广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400页。)。
  施济美(1920——1968),小名梅子,曾用名薛采蘩,笔名方洋、梅寄诗等。祖籍浙江  绍兴,生于北京,长于扬州,在上海读完中学、大学,并在上海生活,终其一生。其父  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生,回国后在外交部工作,成为著名外交家顾维钧的得力助手  。其祖父晚年常常吟咏陆放翁临死前的遗作:“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  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表现出深沉的爱国情感,给童年时的施济美留下深  刻的印象。施济美有着与《红楼梦》中相差不多的兄弟姐妹。一家人又都有很高的文化  程度,其父、祖父不必说,其母作为名门闺秀,熟读诗词,擅长书法,又从小激发了她  的艺术天赋(注:沈寂《风云人生》,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年版,第159—168页。)。
  施济美是一个生活态度和艺术态度都极为严肃的作家,她并不认同张爱玲、苏青、予  且等人津津乐道的都市市民人生哲学。她不汲汲于世俗的物与欲,她反抗世俗,坚持理  想。她对世俗中的上海“都市漩流”始终充满一种厌憎感和陌生感。说:“上海似乎永  远只是上海而已,不知究属哪一个国度。”(注:施济美《郊@①两题》,《春秋》,第  1年8期,1944年5月号。)她把自己置身其中的地方称作“一个坏地方,比监狱都更坏的  地方。”(注:施济美(署名薛采蘩)《岸》,《幸福》,第2年10期,1948年10月5日。)  上海沦陷期间,张爱玲漠视民族大义,与文化汉奸胡兰成发生“乱世之恋”;苏青离婚  后,为了生活,格调放得更低,经常出入于大汉奸周佛海、陈公博等人的客厅,为时人  所垢病。施济美则始终坚持民族尊严、民族意识。她严格遵守胡山源指导下“愚社”成  员“提倡气节”,“彼此砥砺,不当汉奸”的做人原则(注:胡山源《文坛管窥》,上  海古籍出版社1997版,第107—109页。),从不在有敌伪嫌疑的刊物上发表作品(注:陈  青生《抗战时期的上海文学》,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94—209页和357—382页  。)。甚至为参加抗日活动,竟一度遭受日军追捕。以后的岁月里,主要靠做中学教师  为生。她的一生虽没有大的搏击,没有建立什么“功业”,但她对理想、爱情、信念始  终保持不懈的追求。直至“文革”中含冤自杀(注:沈寂《风云人生》,上海书店出版  社1998年版,第159—168页。)。
  施济美中学时代即开始习作,1943年8月在《春秋》第1年第1期上发表的小说《别》(  谭正璧认为是“一篇散文”(注:谭正璧《当代女作家小说选叙言》,太平书局,1944  年版。))就是写她中学时代与同学相互激励、欣然写作的情景。作为其精神气质的表征  ,其小说一开始就表现出对世俗“都市漩流”的背离。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她在公开出  版的文学刊物上发表的第一篇作品是1941年9月1日在《小说月报》第十二期上发表的《  晚霞的余韵》,写一个风尘中女子在民族危难之际,舍弃个人享受,奔赴抗日战场。以  后的小说《万里长城之月》借北国古长城展开师兄弟两人深刻的心灵对话:一个是当局  的警察,一个是当局要缉拿的“逃犯”。小说为社会公正丧失后人生存的悲绝处境而深  叹。《爱的胜利》把人物活动的背景安排在一片汪洋的大海边,在碧蓝色的大海和碧蓝  色的天空辉映下,一对少年好朋友凭相互的信任、相互的爱和牺牲把两家的宿怨一笔勾  消。《大地之春》简直就是一首农村田园生活的赞美曲。与此相对,其另一类小说则深  刻揭示人在世俗都市漩流中心灵的扭曲、人格的异化。《蓝天使》中的阮引芬开始向世  俗探视,《马莉玛》中的马莉玛变成一个俗气十足的女子。《十二金钗》(原名《群莺  乱飞》)中的傅安尼、李楠孙为了成为“上海的女人”,极力扭曲自己,推销自己,变  卖自己;特别是胡太太彻底被世俗都市漩流所击垮,人物心理和性格都发生180度的大  转弯,抨击“名誉、事业、志向、人格、学问、爱情、理想”等等,认为这一切“全是  假的,书呆子骗人的鬼话,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什么有用呢?“金钱”!欲望浸泡中  的金钱!“人活在这世上,只有钱才靠得住,尤其在这种年头儿。”她仇视一切比她有

  钱的人,她又巴结一切比她有钱的人。胡太太人越来越瘦,而心却越来越疯狂了。胡太  太这一人物形象,对于当时的上海文学乃至整个中国现代文学来说,都是一个不容忽视  的存在。
  最能传达施济美精神追求的小说有两类:一类写世俗“都市漩流”中现代知识女性对  于精神家园的“最后”守望。这类小说具有鲜明的女性意识、女性立场。《悲剧和喜剧  》(原名《春花秋月何时了》)写现代女性真爱的悬空,《紫色的罂粟花》写现代女性对  男性中心世界的绝望,《秦湘流》(原名《我不能忘记的一个人》)写现代女性在男性中  心世界逼迫下再次出走,《三年》(原名《圣琼娜的黄昏》)和《凤仪园》均写男性精神  同盟者之不可能。特别是风情万种的《凤仪园》,小说通过冯太太对康平的失望与怀疑  深刻传达了现代女性对男性中心世界的绝

《不该被遗忘的作家——施济美及其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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