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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对屈、宋骚赋的毁誉与承继


的诗作都是崇高思想与黑暗现实撞击而迸出的火花,是时代之光的闪烁。
  杜甫常常运用标志浪漫主义特征的各种手法构筑诗章、表达主题,如他以“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古柏行》)的大胆夸张赞咏武侯庙前的古柏。他以奇幻瑰丽的想象写“此时骊龙亦吐珠,冯夷击鼓群龙趋。湘妃汉女出歌舞,金支翠旗光有无”(《 陂行))。
  在《送孔巢文》中以“钓竿欲拂珊瑚树”、“蓬莱织女回云车”这类神话故事入诗。《同诸公登慈恩塔》也是用神话传说表达主题的,我们读到其“回首听虞舜,苍梧正云愁”时,就会想到《离骚》中的“就重华而陈辞”。“虞舜”、“苍梧”的传说,都是超现实的。杜甫和屈原一样,在现实中无可告语,就驰骋想象,采用超现实的、向前圣诉说的办法,来决疑、泄愤,借以表达对黑暗现实的不满和谴责。杜甫的《凤凰台》更是典型的浪漫之作,充满神奇的想象。诗中以鸣凤象征国家的兴旺,以雏之失母象征着国家面临着危难。面对这无母之雏,诗人愿意以心作竹,以血作泉地去哺育它,最后表示:“再兴中兴业,一洗苍生忧”、“所重王者瑞,敢辞微命休”──只要国家能中兴,人民能幸福,诗人可贡献一切。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手法融为一体,臻于化境。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杜甫谙熟屈赋楚辞,在创作实践中经常得心应手援引楚辞的诗句或词语。不过,作为一位伟大诗人,他不屑蹈袭前人,往往以点化之功,得其神理,而不露因陈的痕迹。如屈骚有“惟草木之零落兮”、“制芰荷以为衣”、“历吉日乎吾将行”……杜甫则有:“零落依草木”(《佳人》)、“不妨游子芰荷衣”(《将赴成都草堂》)、“远行不劳吉日出”(《忆昔》)。楚辞《卜居》中有“宁诛锄草茅,以刀耕乎”,杜甫化而用之:“茅草无径欲教锄”(《奉酬严公》)、“傍此烟霞茅可诛”(《岳麓道村二寺行》)。《九歌·少司命》中有“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杜甫有“诸生颇尽新知乐”(《苏端薛复筵》)、“呜呼生别离”(《奉送魏六丈》);《九歌·湘夫人》中有“袅袅兮秋风”;杜诗则有“秋风袅袅吹江汉”(《戏作寄上汉中王》)、“秋风袅袅动高旌”(《奉和严郑公》)。诸如此类,多不胜举。
  总之,杜甫不仅正确地评价了屈原,而且在政治思想、爱国精神、艺术风格、表现手法等方面都继承了屈宋的优良传统,探屈宋之精妙,得楚骚之“沉郁”,挟风骚而高蹈,登诗国之极顶。
  (五)、“骚人起而淫丽兴”
  初盛唐文人对前代绮靡文风曾进行过批判,其旨在革新诗歌。中晚唐文人对绮丽文风的批判则重在政治改革。肖颖士、贾至、李华、梁肃等一班人,特别是柳冕都是中唐古文运动极为重要的先躯人物,他们在谈文说诗中发展了从初唐“四杰”到李白的从大雅正声的兴衰观王道之存亡的论点。强调“大雅作则王道盛”、“骚人起而淫丽兴”的观点,对屈宋楚骚多所非议,柳冕是其代表。
  肖颖士,为文立志趋俗复古,尚平实简质,反对文采,不满于骈偶华丽。他批评说:“扬、马言大而迂,屈宋词侈而怨,沿其流者,或文质交丧,雅郑相夺,何为之中道呼?”认为扬雄、司马相如的赋、屈宋的辞赋是侈丽、淫靡、怨思之类,都是不合正道之作。
  李华,著述尚质轻文,崇六经、重教化,表示“非夫子之旨不书”,故贾至称其为“孔门之弟,诛泗遣徒”,李华说:“屈平、宋玉哀而伤,靡而不返,六经之道 矣”(《赠礼部尚书清河孝公崔沔集序》)“六经之后有屈平、宋玉,文甚雄壮,而不能经”(《扬州功曹肖颖士文集序》)、“六经之后有屈原、宋玉,其文宏而靡”(《登兴陀寺东楼诗序》)。认为屈宋作文离经背道,为文怨靡,而加以贬斥和否定。
  贾至,论文更是强调教化。在《工部待郎李公集序》中,依据《易经》“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之论,称颂三代文章“炳然可观”,然后指责“骚人怨靡,扬马诡丽,……大变风雅。齐、梁、陈、隋荡而不返”。尊三代,黜屈骚,贬辞赋,描绘了一幅文学退化衰败的图景。与前述王勃等人的“淫靡之风来源于楚骚”的观点及文学退化论是为一致。
  柳冕,生卒年不详,大约比韩愈略早。他是有唐以来强调文章必须以儒道为内容,以教化为目的嗓门最高的一位,也是唐人中贬屈最烈者。他以复兴古文为复兴儒道之途,高唱不“本于教化”,不本于儒道的文,根本算不得文:“夫文章者,本于教化”、“文章之道,不根教化,则是一技耳”、“文多道寡,斯为艺矣”?他从这种偏执的文学观出发评骚:“至于屈宋,哀而以忠,流而不返,皆亡国之音也。”(《谢杜公论房杜二相公书》)“自成康殁,颂声寝,骚人作(与李白‘大雅久不作’‘正声何渺茫,哀怨起骚人’之意同),淫丽兴,文与教分为二……”(《答徐州张尚书论文武书》)并把自屈宋以下的文学发展史写 成一部衰亡、退化史:“屈宋以降,感哀乐而亡雅正,魏晋以还则感声色而亡风教;宋齐感物色而亡兴致”(《与滑州卢大夫论文书》)。又对屈原以后的一系列作家进行了否定:“自屈宋以降,为文者本于哀艳。务于恢诞,亡于比兴,失古义矣。……文多用寡,则是一技。君子不为也”(《与徐给事论文书》)。柳冕反对浮艳,对屈宋乃至其后的辞赋家一概持否定态度。
  裴度、孟郊也贬屈宋、楚辞。裴批评“骚人之文,雅多自贤,颇有狂态”(《寄李翔书》)。孟郊则更出恶语,骂屈原“名参君子场,行为小人儒”、“死为不吊鬼,生作猜谤徒”、“怀沙灭其性”,忠孝两不全。指责老百姓“角黍投川隅”──抛粽子在江河里悼祭屈原是愚蠢行为。说“如今圣明朝”,大家都过上了和平安乐的日子,道德教化普遍施行,何必还要搞这一套。又批评屈的骚文只不过是炫耀自己“贞亮”,属于缘情体物之类不足称道,说屈原爱发怨愤之气,并非什么“贤哲楷模”。这些话是他“旅次湘潭有怀灵均”时说的。可见他对屈宋“怀”的是恶意。
  (六)、“长笑灵均不知命”
  白居易早期怀着“王道之治”的社会理想,守道待时,关注时事,积极进取,宪宗时任左拾遗,直言极谏,写了不少讽谕诗。但从中年(44岁时)受挫,贬为江州司马为始,渐取明哲保身态度,醉心佛道,耽于诗酒,直到“我心与世两相忘,时事虽闻如不闻”、“更倾一樽歌一曲,不独忘世兼忘身”(《诏下》),官职的升迁与思想的退化成正比。
  白居易是执着地追求儒家政教中心论的诗人,以“三百篇为谏书”,强调文学为封建政治服务:“为时而著”、“为事而作”。在他看来只有直接反映政治时事,进行美刺劝惩的作品才算风雅之正。重视文学的社会作用、政教功能是其长,但他唯以儒家诗论作标准,把《诗经》以下几千年的诗歌发展史分成几个阶段,描绘为一部“诗道崩坏”、“每况愈下”的历史,其偏颇是明显的;
    战国秦汉国风变为骚辞,五言始于苏李。苏李骚人  皆不遇者,各系其志。发而为文……泽畔之吟,归于怨  思;彷徨抑郁,不暇及他耳。……讽君子小人,则引香  草恶鸟为比。……六义始缺矣。
他认为屈原那种“发于怨思”的作品是背弃六义,“彷徨抑郁”无足轻重的。“香草”美人象征比兴, 导致“六义始缺”,无可称道。
  白居易之所以贬斥屈原的作品,与他鄙薄诗的浪漫、愤怒及想象特点有关,也与他晚年“知足保和”、“省分知足”、“家给身闲”的生活分不开。在《序洛诗》中说:“予历鉴古今歌词,自《风》《骚》之后,……迄于李杜之辈……诗章流传者巨万”,多是“愤忧怨伤之作……

《唐人对屈、宋骚赋的毁誉与承继(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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