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通史的一种读法——帝国组织的兴亡条件及其演变
大跃进是由最高领袖发动,由农民承担主要代价的最严重的失衡。刚刚建立起来的人民公社制度,将农民根据自身利益和小集体利益安排生产的权利剥夺了,把他们与未收获的庄稼的利益联系切断了,人力物力被高度集中的行政权力控制着,调配到原始的大炼钢铁试验中,调配到设计粗劣的兴修水利工程中,造成了荒唐而巨大的浪费。吃饭不要钱的共产主义试验加速了集体粮食储备的消耗。
大跃进造成国内生产总值的急剧下降。毛泽东被迫放弃了国民经济发展计划的高指标,降低了农业领域的集权程度,所有制单位由人民公社退到了生产队,一度还默许了包产到户的存在。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失衡,一方面是毛泽东的巨大权力直接侵犯了干部集团和平民百姓的合法权利,一方面是毛泽东制造的半无政府状态引发了对各种社会集团的合法权利的全面侵犯。这两方面的侵犯造成了巨大的生命和财产损失,却没有建立文革发动者试图创建的治乱循环式的防修反修的制衡机制。恰恰相反,各个社会集团对毛式社会主义的反感随着各自损失的增加而增加了。 毛泽东的去世削弱了对异己力量的清剿、压制和劝说能力,旧的权利边界有了恢复的可能。
四、改革开放
1、压力下的开放
当毛泽东紧闭国门试验一个理想的社会制度之时,人类社会正在各种群体的生存竞争中自发地开辟自己的演进道路。资本主义将人类社会拉入了一个新型的竞争环境,所争的是如何以更低的成本更充分地满足人们的需要,这是对人的理解和尊重的竞争,也是降低交易成本和生产成本的竞争。竞争中的优胜者,在世界上拥有远大于其人口规模和领土面积的影响力,而竞争的失败者,则日益沦为无足轻重的边缘国家。 毛泽东身后的中国,与历代帝国一样,孕育着决定命运的三大趋势。在与国外列强的关系方面,中国的相对实力越来越弱[16];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人口过剩的压力越来越大;在国内关系方面,干部集团的规模日益膨胀,各个社会集团的权利边界受到严重压缩,反弹的力量越积越强。邓小平顺应国内外各方面的压力,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泄洪闸。这是中国的体制调整自我以适应内外环境的又一次努力,
相对人民公社制度,传统的自耕农制度中蕴藏了巨大的利益。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对农民追求这种利益的压力的让步,在扣留土地所有权的条件下,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仍然大幅度提高,政府的行政管理成本不增反降,农产品短缺问题迅速得到解决[17]。
相对计划经济和国营工商业制度,传统的民间市场和私营工商业制度也蕴藏了巨大的利益。政府无力在国营工商业体系内安排城市剩余劳动力就业,无力吸纳农村的剩余劳动力,无力解决流通渠道不畅和供应短缺问题,因而积累了越来越大的社会不满。政府不得不容忍民间商贩和城乡贸易市场,不得不容忍个体户、私营企业和乡镇企业的存在和发展。结果,在政府获得巨额税收的好处的同时,数以亿计的劳动力在国营工商业体系之外获得了就业机会,一个在规模、产值和利润方面全面超越国营的民营工商业体系与市场一起迅速壮大,各类商品由普遍短缺转为全面过剩。 相对封闭而言,向世界开放同样蕴藏了巨大的利益。中国短缺的资金、技术、设备、知识和市场,都可以在开放中获得至关重要的补充。开放政策一方面将国外产品和企业引进了中国,一方面将中国的企业推向了世界市场。中国经济在优胜劣汰的竞争环境中,踏上了分工和进化的良性轨道,并且逐步熟悉并接受了世界通行的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的规则体系。
在各个社会集团调整权利边界的同时,帝国时代官吏集团的老症状也表现得日渐鲜明。一套架空正式规定的潜规则体系逐渐扩张和强化,利用权力从各方面挤榨的油水,吸引并滋养了一个规模日益扩张的集团。
2、前所未有的新格局
四项基本原则约束下的改革开放,在推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也造就了一个新格局,一个帝国从未见过的、与欧洲的宪政诞生即资本控制暴力初期近似的政治经济格局。
这个格局的基本特征,就是作为历代帝国财政基础的小农经济退居三线,作为国家财政基础的国营工商业正在退居二线,而民营工商业和非国有资本控制之下的市场经济企业正在成为国民经济和税收财政的主要支柱[18]。
国有企业做出了顽强努力,但是屡战屡败。国有企业吃完了财政吃银行,吃完了银行吃股民,已经将数以万亿计的银行存款变成了呆帐坏账[19],正在将数以百亿计的股民资金变成垃圾股。
与上述趋势相反,民营资本正在中国社会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他们在吸纳过剩人口、交纳各种税费、增强
《中国通史的一种读法——帝国组织的兴亡条件及其演变(第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