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底斯神山崇拜及其周边的古代文化
在藏族文献中被称为冈底斯的神山在口语中被称为“冈仁波切”(gang rin po che),“冈”(gang)是藏语即雪或雪山之义,“底斯”(ti se)是梵语,清凉之义,合成后就是“清凉的雪山”之义了。“冈”加上藏人的尊称“仁波切”(rin po che即宝贝)则表现了藏人对对它的敬仰之情。由于终年有积雪封顶,在藏文文献中常被比喻成水晶塔(shel gyi mchod rten),这个水晶塔似的山峰座落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西藏阿里,山峰海拔6714米。与此山一起被朝拜的还有附近的玛旁雍湖,相距260公里。对藏人来讲,冈底斯山神山崇拜是一个亘古及今的信仰,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个神山崇拜还与其周边的其它民族及其文化有过密切的联系。对此,本文试图从三个方面进行探讨。
一、冈底斯山与本教文化
在藏族文化中,冈底斯神山崇拜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原始本教文化时期,也就是本教鼻祖辛绕米保以前的年代。众所周知,本教三界宇宙观认为,整个宇宙分三层,即上界为神(Iha)界,中界为年(gnyan)界,下界为鲁(klu)界。天界又有十三层,居住着各种不同的神祗;年界就是人间;鲁界是大地底下的充满着各种鲁即水栖生灵的世界,冈底斯山位于人间的中心。这种观念是原始本教文化中最基本的宇宙结构。因而, 们不得不首先讨论一下原始本教,对于本教的“本”(bon)字及其含义,虽然已经有了许多不同的解释和猜测,晚期本教文献中还半其与佛教的“法”(chos)对应,但综观本教古文献,其最初的含义是“念诵、重复念诵的意思,尤指念咒”。如《世间总堆》(srid pa spyi mdos)中多次出现这种句子:“千百次念诵此(咒)无一不能降伏”(vdi brgya stong bon pas mithub pa gang yang med)。很明显,是念诵的意思。但是,从广义的“本”来讲,其涵盖面就很大了。在本教文献中,可以说,凡是在古代象雄和吐蕃存在过的各种类型的原始宗教信仰及其仪式均称为“本”,这就是原始本教。后来辛绕米保降生后对其进行了改编才产生了“雍仲本教”,现在我们一般所指的本教当然就是后者了。那些原始的各种“本”名目繁多,仪轨各异,有些相互有些联系,但有些毫无瓜葛,但是,这些古老的信仰及其仪式的宗教载体是一样的,这就是三界宇宙观,而冈底斯山是三界宇宙的中心,是人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最实际的信仰物体。在原始本教的信仰中,均认为外形如水晶石似的冈底斯的根就象十字形金刚杵,它下伸到鲁界,其山峰直刺神界之域,是贯通宇宙三界的神山。在那时,互木通属的各种原始本教,均有各自信仰的神祗,其中鼓基芒盖(gu byi mang ske)、南启贡杰(gnam phyi gung rgyal)、辛拉俄噶(gshen lha vod dkar)、麦日(me ri)等均与冈底斯山有一定的联系,尤其是鼓基芒盖就更具有代表性。鼓基芒盖是个古老的本教神祗。不知为什么,在晚期的本教文献中很少看到这个名字。根据丹增仁青坚赞的描述,这个神的真正的含义即他代表的最本质的东西是混沌初开时的空间,他也生自爱神和自性,繁衍自初世之卵,他下凡时一束光芒射下并消失在冈底斯山上,然后以一个白色的野牦牛的形象出现在冈底斯山背面的贝钦下凡山(dbal chen lha babs ri),那是此神下凡人间的第一个落脚点,是作为本教的保护神而来的,名叫什巴贝钟钦波(srid pvi dbal vbrong chen po)。鼓基芒盖是个古老的本教神祗,而贝钟钦波显然是古代藏民族的牦牛图腾,虽然已无法考证原始本教神祗鼓基芒盖和这个牦牛图腾之间产生的先后,但这二者的完美结合将某个原始信仰及其神祗与牦牛图腾连在了一起。我们知道,牦牛是青藏高原特有的一种耐高寒的动物,驯化野牦牛的历史同样是藏族先民与大自然的斗争史,因为牦牛在藏族先民的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及其在这个民族整体记忆中野牦牛在群山中的活动引发了他们对牦牛来源的思索和对其信仰的萌动,这样牦牛图腾便产生了。在我国藏学界,有人总是将有关牦牛、猕猴、羊等动物的不甚相关的记载和现象拿来作为认识藏人图腾崇拜的依据,虽不难接受,但总觉得缺少强有力的证据,但是,当我读到丹增仁青坚赞的有关上述牦牛神的记载后,才真正相信藏族先民对野牦牛的图腾崇拜,也找到了整个藏区供奉牦牛头习俗的真正来由。也许是因为三界宇宙观太空旷、诸神太虚无飘渺和人类的宗教尤其是东方人的信仰更需要一个偶像的慰藉,再加上野牦牛来自冈底斯山的缘故,现实中的冈底斯山更能吸引这块土地上的善男信女们,不仅是象雄,它周围的吐蕃、孙波、泥婆罗、天竺、拉达克、迦湿弥罗等地的信民也开始来象雄朝拜冈底斯山,寻觅从此升向天界的穆塔(dmu thag,即天梯)和神牛的遗迹,冈底斯山也象一个功率很强的发射塔向它的周围频频发送原始本教信仰的电波。这样的活动重复几千年以后,就形成了一个以冈底斯山为中心、以象雄的原始本教为核心内容的、以朝拜和上山苦修为形式的强烈的文化积淀——冈底斯神山崇拜。这样的描述并非异想天开,我们无法断定至今犹存的印度人的神牛崇拜与古象雄的野牦牛崇拜无关,更无法否认渗透于印度民间故事甚至佛教文献中的三界宇宙观念与原始本教信仰吻合,从遥远的历史到今天的现实中,印度、尼泊尔人仍络绎不绝地来朝拜冈底斯山的习俗,使我更加相信以冈底斯神山为代表的原始本教信仰对周边古民族文化的强烈影响。除了鼓基芒盖以外,辛拉俄噶、南启贡杰等古神祗也与冈底斯山有程度不同的联系,尤其是将要叙述的大自在神崇拜和耆那教等古代印度的宗教信仰与冈底斯山的联系就更值得一提。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么一个三界宇宙观及其与神山的关系作为文化背景,我们就不能理解藏族古先民将这座神秘的大山作为人间的中心来崇拜的深层的文化动因了。当然,下凡冈底斯山的贝钟钦波并非是藏民族独一无二的牦牛神,雅拉香波(yar lha sham po)山神也常作为一个白牦牛显身人间。
本教鼻祖辛绕米保的降生及其在冈底斯山的传统活动使这个神山与本教的关系更加密切了。虽然本教文献中关于辛绕亲临冈底斯山传统的各种记载之间出入较大,但其中比较可信的记载认为,辛绕在追踪他的宿敌、盗马贼恰巴拉让时路过冈底斯山并给一些象雄的本教徒传授了“左”(tso)和一种密法。后世的一些辛绕生平释疏一类的文献中,他在冈底斯山传教的内容更多,但值得注意的是,雍仲丹巴旺杰(gyung drung&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