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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荣从何而来——中国经济现状与趋势的分析


负担,这就是近年来一系列鼓励下岗和削减社会福利支出的政策出台的背景。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花钱买稳定”的方针就逐渐陷入了资源枯竭的困境;同时,国有部门的资产流失也日益严重,国有资产管理局清产核资的结果表明,40万家国有企业中约35%早已负债大于资产,成了应该破产的“空壳子”。但是,直到亚洲金融危机出现后,中国早已露头的银行危机才引起了警惕。为了使银行系统免于崩溃,政府不得不改变策略,开始部分放弃了用银行保企业的做法,转而鼓励国有企业裁员和破产。国有企业一旦失去了政府的全力保护,也不得不通过裁员、减薪来自救。 
   于是,从1997年开始,中国出现了企业减薪、裁员和破产的浪潮。如此大量的员工同期失业,必然造成再就业的困难。现在第三产业可容纳的就业量已接近饱和,今后对失业员工的安排会越来越难。与此同时,由于政府财力不足,也不得不逐步停止福利分房并通过住房商品化敛财,并且开始削减公费医疗、提高学校教育收费。这一系列旨在“甩包袱”的措施,明显地加重了城市居民的现期支出负担和支出预期,而企业下岗和强制提前退休、机关事业单位可能裁员,又大大降低了相当一部分国家职工的收入预期。就业和收入预期下降,支出负担和未来的支出预期上升,必然导致城市的消费需求收缩。而银行减少了对国有企业的“输血”,也使国有企业的投资能力大幅度下降。这样,由于投资不振、消费疲软、外资不足,经济转入了萧条期,九十年代上半期的短暂繁荣终结了。 
   本文的分析用同一个逻辑来解释九十年代上半期的繁荣和过去三年来的经济萧条,我们可以从中发现,两者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即九十年代上半期的繁荣恰恰是近三年来经济萧条的直接原因。因此也可以说,那场繁荣其实只是由一系列一次性机会促成的,它必然会引发萧条,而这次的萧条早就种因在几年前的繁荣之中。由于那些一次性机会不再存在,今后想重造九十年代上半期的那种繁荣,大概已不太可能。今后中国大陆的经济发展将进入一个与过去二十年截然不同的阶段,会从过去的高速增长转变为中速甚至低速增长(增长率4-6%)。在市场经济国家里,维持4-6%的经济增长率是很大的成就,而在中国大陆这却意味着经济困难时期。因为,大陆经济结构的特点是,国企和乡镇企业素质很低,冗员严重,而重复建设又造成多数行业生产能力过剩,只有在总需求增长超过20%、经济增长率超过8%时,大部分企业才能达到60-70%的开工率并微有利润。笔者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指出过,这个8%的增长率是大陆经济的一个临界增长率,一旦实际的经济增长率低于这个水平,就会出现经济困难。[38] 这个判断今天看来仍然有效。 
   中国新兴的非国有部门是否可能推动新的经济繁荣呢?在中国大陆目前的制度环境中,私有企业和乡镇企业的扩张与渗透面临着制度性壁垒。这一方面使非国有部门在资源占用上始终处于不利地位,因而缺乏足够的金融实力去“接管(takeover)”国有部门,另一方面则把乡村非国有部门的发展局限在乡村内,使乡镇企业即使壮大后也无法控制城市内的国有企业。这两个壁垒的作用使得非国有部门虽然能不断扩大在市场上的销售份额,却无法有效地改变金融资源配置结构里国有部门的主导地位,也不可能大量“吸收”城市中的国有部门员工。可以预见的是,非国有部门必然会继续扩大、并“蚕食”国有部门的市场,但是这并不就意味着国有部门会被非国有部门“消化”掉;如果上述壁垒继续存在,那么非国有部门在资源配置上占据主要地位的前景仍然相当遥远。 
   
  八、 社会经济结构的大调整: 深化改革的真正难题 
   
   中国的改革一直未能在国有部门内创造出一个高效率的制度环境,有一个非常重要、但却在中国长期被掩盖、忽视的原因,那就是旧的社会经济结构阻碍了国有部门的制度转型。要打破“大锅饭”、”铁饭碗”,仅仅在调整改变公司结构或所有制上动脑筋是远远不够的。实行了几十年的“大锅饭”、“铁饭碗”式的旧体制已经建立了一种僵化的社会结构,直接阻碍着改革。改革所要建立的新体制,不可能完全在旧的社会经济结构中形成,新体制的规则与维持旧社会结构的要求必然会发生摩擦冲突。旧的社会结构面临重大调整,这是大势所趋、在所必然,如果不愿意调整旧的经济社会结构,就不可能建立、完善新体制。中国迄今为止一直在回避这个挑战,但是,还能回避多久呢?现在多数人都承认,国有部门的颓败状态不能再拖下去了;而国有部门改革的真正障碍恰恰就在于,不仅社会结构的调整阻力重重,而且多年的改革一直绕开这个真正的难题,使得目前中国仍然缺少有效的社会结构调整机制。 
   中国有一种流行的看法,认为国有部门员工长期习惯于“大锅饭”体制,对市场化改革所要求的高效率无法适应。然而,1991年中国经济界在讨论“斯米克”现象时就对这种说法提出了质疑[39]。当时,上海有一家生产“斯米克”牌羊毛衫的国有企业,业绩很差,有台商去访问并讨论合资事宜,员工中风传台商可能裁员,结果台商到访的几天内,员工的生产效率倍增;后合资未成,台商离去,员工的生产效率立刻回降,一切如旧。关于“斯米克现象”的讨论涉及到一个国有部门的根本问题,为什么政府的各项政策、职工的“主人翁”精神、企业主管的政治思想工作、企业的诸多奖金福利都无法提高国有企业的效率,而外商一来这个企业就“麻雀变凤凰”?国有部门员工在国有企业内工作效率低,这是事实,但一旦他们投入外资企业、“第二职业”,就会立刻生龙活虎、工作效率倍增。这个在所有原社会主义国家中十分普遍的现象表明,这些员工决不是天然的低效率劳动者,面对国有部门的制度,他们的反应是低效率地工作,一旦进入一个完全讲求高效率的工作环境,他们完全可以适应。那种强调用思想工作来提高劳动积极性的旧想法既十分肤浅无知,也一再被现实证明无用。员工的行为并非脱离社会环境的怪异行动,如果不对产生这种行为的制度之缺失作深刻的剖析,从而有针对性地改变制度、消除这种行为的制度性原因,而只是要求厂长大胆敢干、不怕工人胡闹,要求工人顾全大局、为改革作出暂时的牺牲,只能应付一时,却不可能根本解决问题。 
   另一种流行的看法认为,由于社会福利保障制度不健全,失业者无处领救济,所以国有部门无法大量处理冗员,也就不可能有效地改革内部机制。如果说国有部门过多地解雇员工确实会造成失业者生活无着,砸碎“铁饭碗”的办法不可行,那么,为什么在冗员亏损的国有企业里还要增雇农民工来干重活脏活,导致成本上升、亏损扩大,而不能把多余的国有员工转调去作这些工作?早在八十年代,上海有的学者就指出,中国出现了工人阶级“贵族化”倾向,“即在社会经济并不发达和个人收入并不高的情况下,职工超前地形成了一种不愿从事某些艰苦工作的意识和习惯。”[40] 
   是谁把国有部门的员工变成了“贵族”?这是本节要讨论的重点,即社会主义体制是如何造就一个僵化的社会结构。与世界各国国有部门员工相比,恐怕中国国有部门员工的优越感和稳定感最强;也只有大陆的中国人、特别是出身农村家庭或在农村生活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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