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何解,怎落笔都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
□崔笑颜
早想写点什么,然而每次擎举起笔杆,却又是一个字也写不出。因为此时,这字已不只是写在纸上,而是刺青一般地,刺入心中……从那天起,一天,一锥,一刺痛……
是的,就是那一天,姥爷病危,而没有人敢告诉姥姥。然而,竟是同一时刻,丝毫不知情的姥姥突发了脑梗塞。
如此简单平淡而又苍白的文字,叙述着一个离奇得不可思议的故事,似乎像一个稚童用稚嫩的思想与笔调编造着一个蹩足的小说,荒诞又可笑。然而这不是小说,也并非儿童的码字游戏。只是这事件太突然太意外,太虚假而又太真切,使我无从面对,无力接受,无法呈现于文字。只能尽力压制心中的击天狂澜,尽量用着正常的语序讲述着一切。
姥爷还未来得及留下些话语,就安静地走了,没有带走烟斗,没有带走全家福,唯独带走了姥姥衰老而敏感脆弱的心。
迫于姥姥的病症,这噩耗始终瞒着她,甚至连葬礼也办得秘密。病后的姥姥不会走不愿坐,只嗜睡;病后的姥姥也不说也不问,每日只是笑,笑到从那干涸的褐瞳中迸出泪,继而便这样,不知是哭是笑地持续着,不倦不累,不烦不厌……我们每一个人轮番地唤着她逗着她哄着她,直到那泪实在支撑不住,便立即背过身去,推另一个人进去。那回来一人淌着涩水的嘴角还残余着未收尽的强作的笑,那过去一人阳光明媚的脸庞还隐现着丝丝泪痕。
姥姥的小屋成了一个阳光最烈而又愁云最浓的所在。除了这里,这院中的每一方土一方砖中都冻结着哀伤;然而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更使我们痛楚焦灼,纠结而几近崩溃……那扇险些要被推坏了的木门,义不容辞地承载着“转换易容”的任务——是的,这任务绝不容有半点差错。
那段混乱的日子终是过去了。而一场全家性的恐慌结束后,永远地少了一个身影,也有一个人,再也回不去,回不到当年那健康的体魄。如一场噩梦突兀来袭,待你终于平静了些许,以为终于摆脱时,却陡然发觉,这不过是序曲的终结罢了。
呵呵,从那日起,已八年了。这八年中,我就那样真切清晰地看着,姥姥一点点学着说话发音,一点点学着拄杖前移,一点点学着活动手指,举杯拿筷……当一切都开始渐渐明亮起来时——又一团灰暗之气遮挡了微光——脑萎缩!甚至是这样:她慢慢地开始每日忘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姓名,一些情形,直到她终于指着我,喃喃地问:“这是谁?”直到她连自己的儿子女儿也唤不出名字,直到连对话都不能,直到连饭都不愿吃,捧着一把药便一股脑塞进嘴里响响地咀嚼!直到似乎连笑连哭的力气都不再有,连睁开眼都嫌费力……
我只知道,不能放弃,不能,不能,绝不可以。
尽管医生用着冷峻的语调说:“也不过是你们尽点孝心罢了……”
哪怕遍地荆棘,双腿伤残,我也要跪着挪动,爬出这深谷……
得不到宽慰的,理性的哲思遭遇亲情时只会轰然倒坍;得不到释怀的,那刺痛每一日都在加剧……
更何况,亲情本就无法用笔写出,用文字呈现,它只是一滴永不风干的泪。
是了,诸多的文字岂不是只表达了一声嗟叹与一串省略号的意味?
河南省洛阳市第一高级中学洛阳一高高一(1)班
辅导教师:魏雪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