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电视剧本:古厝里的荷花中堂
镜头回到五百年前,大厝造了十八年方才峻工,三兄弟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儿孙济济一堂。
新厝落成,家具:眠床橱桌椅;农具:牛犁铁耙簸箕锄头米筛谷笼;餐具:锅碗瓢盆筷子汤匙;连猪阀和鸡槽都进去了。三兄弟合计新大厝还差什么。
就差中堂上没幅画挂着。
那就请人画呗。
画什么?
老三:画鸭子,咱家赶鸭起家的就画鸭子。
老二:哪有人把鸭子挂在墙上?
老三:我在私塾杨先生那见过一幅,还加上桃花竹枝,题着什么江水什么鸭什么知的诗句。
老大摇头,觉得不满意,才不管你鸭知不知。他说:咱家现时又不专做鸭子生意,子孙后代更不可能只做这行。
老二说:画牡丹吧,我在牛财主家看他们挂着牡丹,说牡丹富贵挣大钱。
老三:牡丹不行啊。
老二问怎么就不行,老三说他在“怡红院”和“芳蕊馆”见那里头挂牡丹——他不是去逛那个地方,而是那地方的鸭蛋全由他送货——咱家岂不成了妓院?
画牡丹老大也不同意,他说:富贵是求不来的。
后来,他们将四乡五里的画家全都请过来了,一张“八仙桌”坐得满满的,画家们岂止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至少提出七八十个方案,有说画山水,有说画人物,画仙佛,画花鸟,画虫鱼,画亭台楼阁……全都被驳回了。
话外音一:画圣斗士。
话外音二:画蜡笔小新。
以上声音来自现代的九零后青年杰克和另一个更小的小孩,声音穿越到五百多年前。
最后有位画家说画荷花吧,这画家是邻村姓施的,号称“画荷圣手”。
三兄弟问家里挂着荷花有什么好处。
画荷圣手:家和万事兴。
一封银子推到这位画家面前了。
五百年后。
三叔公:这位名叫“画荷圣手”的画家不怎么出名,但他的话说到赶鸭公心头里了——他三兄弟能创下这么大家业,靠的是兄弟同心协力,妯娌和睦,凡事才一步步有了头绪。如今传了几十代,无别个好,也就兄弟妯娌亲堂大小和和睦睦,从没个谁和谁红过脸!
这一说,所有的人都恍然而觉:是啊,乔家祖厝的子孙从不争斗,只有协心相助。
镜头从破灶伯、大头伯、砸铁叔、撞钟叔、建国、建军、跃进、文革、大炮、阿坏、汤姆、杰克、乔治脸上,最后晃到阿郎脸上,所有的人脸上表情皆是心服口服、诚惶诚恐。
这幅“荷花中堂”真是太神奇了。
乔治:难怪现代城市里的人家挂牡丹图,才三口之家就又吵又闹,小孩子难教育,大人不是男的放荡就是女的出轨,闹离婚就离婚,再有钱也不管用。原来家庭要挂荷花才好啊。
阿郎脸色一变,轻轻地扯了下妻子文君,俯在她耳边说:好在那天在画廊看的《牡丹荔枝图》没买成,那上头画的荔枝还爆裂开的。虽获得暴利,若是你出轨了我可于心不甘啊。
妻子轻声嗔骂:神经病。别人没注意到他夫妻俩旖旖旎旎作些啥。
破灶伯:牡丹只真正的皇宫才能挂,妓院是大众所在倒无所谓,好比现时洗脚城装修得如同人民大会堂。要知道我祖宗把大厝造得像皇宫一样,龙和凤的图案却绝对是不用的,你看——狮子、麒麟、梅花鹿、仙鹤、山川日月、虫鱼花鸟样样有,就是无有龙和凤。就是说,我闽南祖先虽是与皇帝同打江山同坐天下,却有一颗惜福的心,只是低低调调,从不显现暴发户劣行。
众人讶讶的:真是有讲究!
三叔公:是啊,我闽南的祖先起大厝天地鬼神皆当人际关系处理得妥妥当当。大厝四平八稳,堂堂的正气就是对上天的恭敬;背山环水讲坐向顺龙脉那是与大地的共勉;大门挂八卦路口安“石敢当”则是对鬼怪的畏惧;厝内供土地、观音、灶君司令那是对神明的膜拜。咳咳,刚才说啥呢,同这阿灶一扯就扯远了呵呵。
阿郎:您一开始说荷花中堂呢,三叔公。
三叔公悠悠抽过一泡水烟重新找回思路,说:大厝内的中堂你们看好比什么呢?
阿郎:好比公司的形像墙。
汤姆:好比一个人的座右铭。
建军:好比军队的旗帜。
建国:好比国家政府的中央电视台。
大头伯从开始并不说话,他年少时出家当和尚,年老后才还了俗,现时还晃着个大光头,一坐下便如参禅入定,此时才开口说话:我闽南人敬神拜佛,都是远远地怀着敬畏的心,不似西方的基督教徒那样投入——他们和上帝签了契约的,《旧约》和《新约》。闽南大地却只将一样东西引入内心?——若说是文明或是文化,却是在民间不识字的人当中也口口相传,以身作则地代代相传。
今年才读完研究生的阿坏说:儒家世俗生活的人生观。
乔治:儒家思想的核心精神。
已经无有半只牙齿的三叔公笑得好比初生的婴儿:你们呀——什么都爱教条主义。它无非是一幅画儿。
阿郎:对,只是一幅画,好比祖厝只是一座房子能凝聚一个家族,“荷花中堂”只是一幅画却好比是祖厝的魂儿。呵,我也说得也偏理论化了。
妻子笑他说:“大儒商”在公司给员工训话大道理讲多了吧。
三叔公:阿郎说得还是比较接近的。你们不知道吧,咱家祖厝已拆过一回了。也就是说现时的祖厝不是赶鸭公三兄弟当时建造的那个。
祖厝重建过?关于这个有人知道一些儿,大多数人并不知晓,以为祖厝一直还是原来那个。大家讶讶的。
三叔公:那时因禁海“迁界令”闽南沿海的民居全都被夷为平地,民众迁往别处去。
众人:那祖厝怎么后来又有了呢?
三叔公第三次向着长案桌的方向作了一个揖,说:这全是复兴公的功劳!
众人向那长案桌望去,三位赶鸭子的开基公的公婆牌左侧安着个牌位:“乔复兴”。
三百多年前的复兴公原名乔宰牛,禁海“迁界令”下来时他从废墟里带走了“荷花中堂”,他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并不了解这幅画的含意,单单觉得它很重要。带着画他“下南洋”讨生活去了。二十年
《微电视剧本:古厝里的荷花中堂(第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