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枫叶

    (集薛之谦的《黄色枫叶》和朴树的《白桦林》而作)

    远方的枪声，隐隐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远方的天空，硝烟弥漫，渐渐地扩散开来，朝着这边盖来。

    却看见，那阴霾的天空中有鸽子飞过。

    她紧握着他的手，拉着他，飞快地往那片枫树林跑去，那个满载他们的欢乐的枫树林。

    秋风瑟瑟地吹着，成片的枫叶在他们周围旋转、飘荡，然后慢慢地坠落。

    他们静静地站着。风，零乱她的发梢，她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过脸颊。他，一脸的忧伤。

    他，就要离开，和许多其它的年轻人一样，因为严峻的战争。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他们正在这片树林里，秋天，还只是把枫叶染黄了而已。他们靠在那棵最古老的枫树下，说着：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该是一片枫树海了吧！而他们却没有想到，就在今天，这里，飘成了一片枫树海。

    集合的号角吹响，那么凄凉，却响彻天际。

    她的泪，断线般地流下，融合在这一片枯黄中，消失不见。他轻轻地帮她拭去泪水，说：等我回来！等明年的枫叶再飘成海时，我就回来了！她倚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湿透他的军装。她点点头，说：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的！

    他背上了枪，静静地，走了，走向那激烈的战场。她默默地站在路旁，握着一把枫叶，看着他不断地回头张望。终于，他的背影消失在那没有尽头的路上。她放开手，那枫叶随着风，飞舞、旋转，静静地飘向远方。

    雪，纷纷洒洒地飘落，慢慢地堆积，厚厚的一层，覆盖着整个村庄。村庄，依旧静谧、安详。天空，依然有鸽子飞过的身影。

    她静静地站在树林里，枫叶早已飘零，只剩下突兀的枝条，裹着一层厚厚的冰，在寒风中摇曳。只有她的手上，那片在白色中的不和谐的黄色的枫叶。

    那是她在他离开的那天，在树林里精心挑选的枫叶，共365枚。

    每天，她都去那片树林，穿越他们留下欢笑的每一个角落。她总会带上一片叶子，写上她对他的思念和祝福，那些浸润着她的眼泪的叶子。原本瘦弱的她，更加地憔悴。她饱尝等待的煎熬，她的眼，开始涩了。

    可总是有那么清晰的枪战声，从雪花中弥散过来。

    她只是把手掌摊开来，让风，把枫叶带走，带到他的身边。

    “你还好吗？”“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会一直等你！”

    365片叶子，只剩下200多片了，却还剩下200多片。

    她静静地听着，日日夜夜地听着，她感觉到，枪声渐渐地弱下去了，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是他要回来了吗？他也应该回来了。

    有消息传来，胜利了，我们的军队胜利了，他们就要回来了。

    她再一次来到了树林，这是第350枚叶子，只是，这次，是那黄色在这满片的红色中显得有点不和谐了。她在叶子上写道：你知道吗，红色的枫叶又在开始变黄了。

    他欣喜着，他离那熟悉的村庄越来越近了。长期的激烈紧张的战争，在他的脸上刻满了疲惫和沧桑，却掩盖不住他的英俊，和他那就要见到恋人的快乐的神情。

    瑟瑟的风从脸颊滑过，他想，那些枫叶又该在飘零了吧。她呢，还好吗？

    “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枪声，那般急促，那般猛烈，响彻漫山遍野。

    她，听到了，她正握着那最后一片叶子，在树林里，等着他回来。

    眼泪，决堤般地落下，再一次，融在了那飘零的树叶中。

    叶子，从她的手心落出，在空中飘荡、旋转：你回来了，是吗？

    枪声，停止了，枪声，永远地停止了。

    他躺在一片血泊里，凝望着村庄的方向。他看到了，看到了弥漫的硝烟中那飘零的枫叶，看到了枫叶中她的身影。静静地，他闭上了眼，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静静地，他走了，带着一份遗憾，带着对她的愧疚。

    她不愿相信那样的事实，她只是坚信他的承诺，他会回来的，他只是迷失在了远方，等到枫叶再次飘成海的时候。她又一次选了365枚叶子，继续每天去树林，等着他回来。经历着枫叶的再一次飘零殆尽，到又变红，又被染黄、飘零……

    天际中，凄婉的声音在飘荡：

    你摘下黄色枫叶，证明我在秋天离开，我答应你会回来，当黄色枫叶再飘成海。

    我知道你的眼泪早已流成海。

    我仿佛可以看见那片枫树海，看见你还在树下守着爱。

    我要飞过万水千山，飞到你身边，哪怕只能说声再见。

    亲爱的，我却再也无法回到你身边，请原谅我。爱你。

    她美丽的容颜已不在，她已经是白发苍苍，可不变的是，她依旧每天去枫树林，去放飞那片叶子。

    她的身体终于不行了，躺在床上，她听见他在枕边呼唤：来吧，亲爱的，来这片枫树林。她喃喃地说：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枫树林。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嘴角挂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