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等你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等你
“呼吸兴奋剂,立刻,马上,多巴胺上调,血压测不到吗?心三联上了没有……”
医院病房一群人拥挤不堪,众人屏息看着心电图上微弱的波形,唯有冰冷的机器有规律地持续响着,输液器里滴答的液体,像悬在人心头上的摇摇欲坠的希望。
这时医生突然叹息着摇摇头,然后眼底带着哀悯说了几话,就转身离开了。像洪水爆发似地,我的耳旁传来一声声嘶声裂肺地哭喊,我被一股外力拉的向后退了三大步,右手打在治疗车上的时候,很尖锐的疼透过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可是,我始终忍着没有说话,但一阵疲倦感侵袭而来,我缓缓地转过身去。
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空间,听到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我默然的离开,把所有的情绪留给想释放的人。
面对生死,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我们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将眼睛睁开,可是仍然说着很多徒劳无功的话。
“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爸……”
“爷爷……”瞬间,一房间的人,哭声滔天。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一屋子的人或站或跪紧靠着床旁,心底死寂一般的,哭泣声伴着死亡的气息,浓烈而悲鸣。我压抑着心底最真实的情感,我告诫自己,转过身去。
突然……
“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于是,病房又乱成一团,哭声夹杂着医生的指挥声。“医务人员留下,家属都出去。”医生一面有条不紊的掌控着全局,一面清除着“闲杂人等”。
当一切归于平静,望着心电监护上面平稳的波形,我已经筋疲力尽地斜靠在墙壁上,什么形象都顾不上,杨医生会意的点点头表示我休息一下,他先出去。
“爸这一走,妈怕是也撑不住了。”
“医生,我妈妈她没事吧?”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杨医生被一群家属团团围住,我安安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他们,不上前也不言语。
“老太太没事,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昏了过去,你们别太紧张。”杨医生安抚的话语无疑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我缓缓渡到走廊的尽头,感觉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大家纷纷转向房间和李奶奶说话,有人在小声的嘀咕着是不是要准备两口棺材。听到这样的话,觉得异常难受。
“爸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有好好休息了,可是妈呢?”我怔怔的看着身旁的一个美丽少妇,她不同于其他人那般难过,可是强忍的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立刻会意了,原来是怀孕了,难怪情绪不似那般激动。
“爸这一走,妈怕是也撑不住了。”说完这句的时候,少妇转身离开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竟然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生命是这般脆弱,仿佛上一秒还鲜活着,这一秒便不再哭不再笑,死如灰烬。
“人这一生啊,一定要等到晚年才算是真正的生活。”
今天是第6天,走进李奶奶病房的时候,我照常做着每天该做的事情,打完针,还是会习惯地陪她说会儿话。
“杨医生说您只不过是受到了刺激,身体其他功能都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醒呢?那么多人都在等您醒过来,您却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不醒过来就可以假装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吗?”我安静的调节心电监护的数值,望着那微弱的波形,我知道,李奶奶是听得到的。
“赵树丛强调,要认真贯彻党的十七大和十七届三中、四中、五中、六中全会精神,认真贯彻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和刚刚闭幕的“两会”精神……”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扉,总能看到李奶奶拿着报纸很吃力的念着。每每我想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会说,我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可是有些事情只能她自己来。
“老伴啊,外面的槐树发新芽了……”李奶奶总是悉心的帮张爷爷按摩身体,每每经过他们病房总是会被这温暖的一幕打动。
“老伴啊,今天外面出太阳了,我推你出去走走吧?”天气好的时候,李奶奶总是会和张爷爷重复这一句,而我只是笑着离开。
“老伴啊,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我们也是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总是能在医院回廊里看到李奶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张爷爷,她总是一遍一遍不言其烦的重复一些可以倒背如流的句子。
“老伴啊,人家说,人这一生,一定要等到晚年才是真正的生活。你看看,我们现在是晚年了,我们过过自己的生活吧。操了一辈子的心,我们也该放放心了……”病房里,李奶奶总是紧紧抓着张爷爷的手,有时候,会打来一盆温热的水,一遍一遍帮张爷爷擦拭身体。按理说,我见惯了生死,应该不会这样轻易落泪,可是每每经过他们的房间都会偷偷抹掉脸上不知名的液体。
要不是每晚凌晨时分看到李奶奶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窗外的樱花树偷偷抹眼泪,我以为她是足够坚强的。
每每闭上眼睛的时候,这一幕幕总会在脑海里放映,眼睛总是会涩涩生疼。我多希望张爷爷还能坐在轮椅上,被李奶奶一步一步缓慢推行的模样,那个时候,即使没有言语,背影也是温暖的。人这一生会经历多少,生、老、病、死是一个自然规律,我们能做的有多少,在有生之年,能和最亲爱的的人携手相伴,品人间百态,也就够了。
“老来伴老来伴,一定是要等到老了,才能深切的体会到。”
今天是第9天,陪杨医生查完房,我照旧一个人停留片刻,望着心电图上平稳的波形,冰冷的机器持续的响着,输液器里滴答的液体。
有那么一刻,我想到1年前的一个孩子,只活了二岁就离开这个世界的孩子。因为ICU里不能时刻守在病房前,每天他妈妈总是会把录音器放在他的耳畔,一遍一遍的说着,亲爱的宝贝,妈妈带你回家,宝宝也很想家的,妈妈知道。听着他妈妈哽咽的声音,我们谁都知道,他欠她的拥抱再也给不起。来生,如果他还记得,他定会化为最爱她的人,将她守护,不再淘气,不再有永别,常伴她左右。
李奶奶,如果有来生,你定会在想,如果可以,要做一株和张爷爷比肩的花,一生长伴左右,为君零落为君开吧?
望着窗外的生意盎然,樱花似乎开了呢,我微笑的转身离开病房……
写在后面:
这个真实的故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描绘的出那般的真情;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晚年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离不弃的守在身旁,悉心的搀扶,无微不至的关怀,无论贫贱还是疾病。可是我知道人世无常,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必经的路程,这个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珍惜你的泪你的笑,他想要好好的将你守护,悉心珍藏。他先离开了,并不代表他失信了,他只是想将你最美的一幕牢记在心底,来世,你一定要相信,他会找到你,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