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晖：无话可说，不如沉默

　　朱晖：无话可说，不如沉默
　　
　　作者/乐羊子
　　
　　东汉初年，年近八旬的尚书仆射朱晖突然不说话了，不是他说不了，是他根本就不想说。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由于当时朝廷财政困难，有官员就向汉章帝提议，恢复汉武帝时期的“均输法”，即由政府垄断盐、铁等大宗商品的买卖，好用赚来的钱充实国库。章帝照例将这一提议交尚书台讨论。朱晖等人认为这种做法与民争利，坚决反对，但章帝实在不愿放弃这一“生财之道”，于是一个回合后，他就绕过尚书台，下诏施行“均输法”。
　　
　　君命难违，尚书台除了照办，还能怎样？但朱晖不干了，他单独上书，说施行“均输法”无利于民，最后肯定闹得百姓怨恨、官吏腐败，真不是明君所为。章帝看了奏书，非常生气，他拿整个尚书台撒气，下了道措辞严厉的诏书责备他们。旧时官场的规矩，遭到皇帝斥责的官员是要自己去请罪的。尚书仆射是仅次于尚书令的尚书台副官，更是责无旁贷，于是朱晖领着众尚书主动坐牢去了。
　　
　　到了第三天，章帝气也消了，下诏放朱晖等人出来，并承认前面那道诏书下得不对。皇帝都说软话了，该见好就收了吧？尚书们反正都尽到了职责，皇帝你愿意怎么干怎么干，出了问题跟咱一毛钱关系没有。其他尚书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回到尚书衙门以后，仍像往常一样该办公的办公，该喝茶的喝茶。可是当有人拟好公文，拿去给朱晖签字时，却意外地遭到了拒绝。朱晖给的理由是自己病了，其实谁都知道，老尚书还在跟皇帝较劲呢！
　　
　　尚书们刚吃了两天牢饭，仍然心有余悸，在这节骨眼上朱晖闹罢工，这还了得？一时间，整个尚书台愁云密布，一把手尚书令亲自去劝说朱晖道：“这刚被皇上骂了一顿，您老再故意称病，后果不堪设想啊！”
　　
　　朱晖淡淡一笑，说：“我都80岁了，还承蒙皇帝信任，在机要部门工作，本当以死报效。要是阿从皇上的意思，就违背了臣子之义。如今我什么也不管了，只等着受死！”说完这句话，朱晖就闭上嘴，再不肯说一句话了。
　　
　　老头还挺倔！尚书们嘀嘀咕咕，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大概是怕皇帝又迁怒于整个尚书台，于是几个尚书一商量，或许还加上了尚书令的默许，一帮人就上了奏章，弹劾朱晖。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一幕，本来在“均输法”的问题上，尚书们意见一致，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迫于皇权的威严，其他人都妥协了，只有朱晖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坚持“战斗”。可是这一个人的坚持，反而令妥协者们感到了威胁，促使他们将矛头掉转过来，对准了朱晖……
　　
　　万幸的是，汉章帝是历史上少见的肯讲道理的皇帝，他被朱晖的刚正不阿所打动，把尚书们的弹劾书扔到了一边，并派人前去慰问朱晖，让太医给他治病，让御膳房给他送好吃的，还赏了他不少钱财和衣物。皇帝都做到这份上了，朱晖当然也不能太驳皇帝的面子，他向皇帝谢罪，然后又开始办公了。实施“均输法”的事情也就此不了了之。
　　
　　弹劾朱晖的那些尚书们这下尴尬不已，不久朱晖又当了尚书令，他们就更尴尬了。不过朱晖是个厚道人，也没为难他们。尚书们的背叛所反映的，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人性罢了。
　　
　　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朱晖选择了沉默，这其实是一种无言的抗争。虽然他并没有坚持到最后，但在这场类似胳膊与大腿的较量中，至少他对得起自己。有没有成为最后的赢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