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嘴绿鹦哥
红嘴绿鹦哥
口贾福林(北京)
1
话说清朝的乾隆做皇帝的时候,国泰民安,物阜民丰。乾隆皇帝每天日理万机,可有时候也要休闲一番。这一天,从南洋的爪哇国进贡来一只大鹦鹉,鲜红的嘴交叉着,一身翡翠般的绿羽毛,煞是好看。乾隆皇帝十分喜欢,随口夸赞道:“红嘴绿鹦哥,妙哉!”
为何把“鹦鹉”叫做“鹦哥”?是从“八哥”而来。八哥能言,鹦鹉善语,所以老北京人也接“哥”字排,管鹦鹉叫鹦哥。却说这只鹨哥灵巧得很,只要听一遍就可学人说话。这不,当即就学起了皇上说话:”红嘴绿鹦哥,妙哉!”一连说了好几遍,逗得皇上、嫔妃和太监们都乐坏了。
贴身的太监小顺子见皇上高兴,就奉承说:“皇上是金口玉言,一句顶一万句,这只鹦哥还没起名,就叫‘妙哉’吧。”小顺子还没说完,鹦哥就“妙哉,妙哉”的叫开了,又一次把大家逗得肚子直疼。
正在这时,皇上该进膳了。赶上皇上这几天上火,看见油腻的就心烦。没吃几口,就挥了挥手,小太监赶紧都撤了下去。
小顺子跟随乾隆多年,早就看出了乾隆的心思,就说:“皇上,时下仲春,鲜菜太少,可乡下准有时鲜的菜卖,不如您出去遛遛。”
一语正中乾隆下怀,就说:“古人说‘夏猎冬狩’,这木兰秋弥的时候还没到,可民间都时兴春游。好,咱也扮做老百姓,出去游一游,散散心。”
小顺子也早在这深宫大院憋烦了,高兴地直尥蹦,连忙说:“喳,我跟您去。”话还没落地,只听得那只大鹦哥也说话了:“喳,我跟您去!喳,我跟您去!”乾隆满心欢喜,一挥手对小顺子说:“带了去,好好照应着。”
就这么着,第二天一大早,乾隆爷商人打扮,小顺子扮做随从,骑马悄悄的出了城,小顺子还真没忘提着那只鹦哥。
信马由缰,一晃出去几十里地。只见满眼郊野的景象。绿油油的麦苗长势正好,柳树的枝条抽出了嫩芽。乾隆十分惬意,诗兴大发,随口吟咏,小顺子不懂,只顾自己看青。不知不觉来到常屏县城。正赶上有大集,人头攒动,叫卖声声,好不热闹。乾隆为了体察民情,跳下马来,把马交给小顺子牵着,自己一个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看这看那。
突然,一阵混乱,乾隆回头一看,只见几个痞子模样的入围着小顺子争执起来。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脑袋左边长着一个鼓包,十分显眼,两只眼睛露着凶光,嘴里不干不净的叫喊道:“你的马踩了我的脚,你得赔,没钱,拿鹦哥来。”
这是县城的几个恶人,为首的叫“疙瘩头”,就是脑袋上长包的那个,可他的狐朋狗友不敢管他叫“疙瘩头”,都尊称他“包爷”。他怎么有这么大的势力?原来他是这集市上的菜霸,用钱买通了官府,就连县太爷见了他也得点头哈腰,老百姓谁敢惹他呀。刚才他一眼看上了小顺子手里的鹦哥,想用“碰瓷儿”方法,找茬儿把鹦哥讹走。小顺子自然不吃他那一套,于是高声辩理,旁边围了一大群人。
乾隆分开众人,上前打圆场说:“这位老乡……”疙瘩头一听,没等乾隆把话说完,就对着他的几个哥们一阵狞笑:“‘老乡’,他管我叫‘老乡’?告诉你,老子城里一天去一趟,官里隔三岔五的进去遛达遛达,就是在城里住着的也没有我这个派。你是从哪个山沟子里来的,敢管我叫‘老乡’,真是大象放屁——好大的口气。”
乾隆为了不和他耗工夫,面对这些混账话,真有“无故加之而不怒”的涵养,要不,怎么人家是皇上呢?依然客气的指着小顺子说:“这是我兄弟,我们从打这儿路过,如有不慎得罪,还请多多包涵。如有损失,我有银两赔偿。”小顺子这个气呀,可还是忍着没说话。
疙瘩头一听,心想:给钱,我得好好地敲他一道。就狮子大开口的讹起了乾隆。他忙变了—个口气说:“我看你是个懂事的。我这礼服呢的鞋是五两银子买的,你的马踩了我的大脚趾,请大夫得十两,再加上养伤和精神损失费,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
小顺子一听,蹦着高的嚷起来:“什么,你那双破鞋顶多值十个大子,三十两能买—个鞋铺了。没有,不给!”
也许是乾隆怕耽搁久了影响他郊游的兴致,也许是他今天特别高兴,也许是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乾隆还是没着急,点点头说:“好,三十两就三十两。”说着就从褡裢里摸钱,—摸,两摸,没摸着,坏了,钱袋不知什么时候让贼偷走了。
疙瘩头—看没掏出钱来,扑上来就要抢鹦哥,乾隆说:“慢!你,少安毋躁。容我半天工夫,下午给您六十两。”
疙瘩头一看此人气宇轩昂,不是等闲之辈,不知有什么来头,心想:反正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我的地界,跑不出我的手心,下午要是没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想到这儿,就坡下驴,说:“好,一言为定。”转身扬长而去,看热闹的人们“呼啦”一下全散了。
2
处理了这场纠纷,乾隆脱了身,便要到农民家里探访一下民情。出了北城门,顺着一条小路走了不远,见有三间土房,一个院落,他们推开柴门,径直进院,小顺子高声喊起了人。
只见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一掀破旧的门帘,向外看了一眼向屋里叫起来:“爹——哥,来了两个客人。”应声从里边走出一个老汉和一个小伙子。其实老汉也就五十挂零,可是皱纹已经爬满了脸,甚至微微有些驼背。
老汉奇怪地问:“’这位客人是……”乾隆接过话来说:“我们是过路的客商,在县城丢了钱,不知能否用我身上的马褂换顿家常便饭。”
老汉一听,憨厚地说:“这是哪里话,远来的客人请都请不来。就怕俺穷老百姓的饭您咽不下去。”
小伙子早麻利的把马拴好喂上草。乾隆、小顺子进了屋,只见屋里陈设十分简陋,但十分干净。姑娘从水缸里用水瓢舀出两大碗凉水,端上来。乾隆多半天没喝“香片”了,可这穷人哪有茶呀,可是渴的顾不上讲究了,端过来一饮而尽。
只见老汉进了里屋,忙活饭去了。
约摸过了一刻多钟,老汉招呼他们进了里屋。饭食上来了。只见竹盖帘上落着两张焦黄的白面大饼,粗瓷大碗里两碗菜汤,汤中齐齐整整的十几块嫩白的豆腐,旁边是翡翠般嫩绿鲜红的蔬菜,一白一绿,中间缀着点点红,煞是好看。乾隆此时饥肠辘辘,拿起烙饼,端起汤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你猜怎么着,这烙饼是拿去年的新麦子磨的面烙的,这豆腐是用去年的新豆子今早儿刚磨出来的,菜是刚刚从旁边菜园摘来的,倍儿新鲜,只是加了点盐,吃起来清爽可口,味道清香;再加上皇上天天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早就腻味了,吃起这农家饭真是别有风味,顺口极了,不消十分钟,就风卷残云一般的吃了个干干净净。小顺子跟着沾光,愣是没吃够。
吃完饭,闲谈中,乾隆得知老汉姓张,儿子叫铁蛋,女儿叫云姑。正说着,乾隆打了一个饱嗝,使他又回味起刚才吃的饭来,就又问张老汉:“你这汤里的蔬菜叫什么菜?味道不一般,颜色也好看,的确不错。”
张老汉便说:“这菜是菠菜,因为是绿叶红根,所以又叫‘赤根菜’。冬天存的白菜和咸菜吃完了,全靠菠菜接个鲜啊。”
乾隆一听,知道是菠菜,就想起了苏东坡咏菠菜的诗:“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菠棱如铁甲”,顺口吟出,一下子引发了乾隆的诗兴,他对张老汉说:“现在,我就用这道菠菜豆腐汤为题,给你出个上联,看你能不能对出下联来。要是对的好,我重重有赏。”
小顺子一听,乾隆高兴过了,差点儿露了底。再说,钱都丢了,哪有赏钱啊?就在后边悄悄地拽他的衣襟。
乾隆正在兴头,也不理他,兴致勃勃地接着说:“你听好喽,我上联是‘清浆白玉版’,请对下联。”说完洋洋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轻轻地颤着,他心想,你一个种地的,哪会对对子,念你今天进膳有功,只要对出几个字,我就有赏。
再说这老汉见客人吃得顺口,听了夸奖,心里也挺高兴,特别是乾隆出了这个上联,使他非常兴奋。只见他略一沉思,嘴里无声的叨唠了几句,可能是自己不满意,轻轻地摇摇头。这边乾隆心里更乐了,他觉得把老汉难住了。
张老汉不经意的一抬头,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了挂在房梁上的鹦哥,碧绿的羽毛,红红的尖嘴,和菠菜有神似之处,于是,他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我对‘红嘴绿鹦哥’。”
“红嘴绿鹦哥,妙哉!”没想到,老人的话刚一落地,鹦鹉就接了下茬,乾隆一听,心里一惊,这张老汉对的下联,不仅对仗工整,平仄合理,而且以汤中之物对汤中之物,语义相和,文字流畅,真是没想到。不禁夸赞道:“对,的确是‘妙哉’!今日手头不便,改日连饭带对联一块儿重谢。”
小顺子在一边乐了:他想起自己现在是微服私访来了,也不说“赏”了,没钱,拿什么赏啊。
老人连忙推辞:“农家粗茶淡饭,随口瞎诌,何足挂齿。”
乾隆纳闷:—个农夫,如何能出口不凡,有此文辞功底?听张老汉细说才知道,原来,老人本是书香人家出身,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因屡试不第,做了私塾的教书先生。后来家道不断衰落,改为种菜谋生。正因为如此,才能与乾隆对出“红嘴绿鹦哥”的佳句。乾隆把豆腐比作白玉版,形容的恰到好处,而张老汉把绿叶红根的菠菜比作红嘴绿羽的鹦哥,真是绝了。
乾隆与张老汉聊得投机,看到自己的百姓虽然穷苦,但能温饱,尚能知书达礼,能文会诗,心里十分高兴,便朗声大笑起来。
突然,乾隆收敛了笑容。为什么?因为他隐隐听见外屋云姑轻轻地抽泣声,又看见铁蛋掀开门帘往里张望,脸上并无笑意,而是满脸愁苦。乾隆机警,知张老汉家必有难言之隐,便追问张老汉可有难事。张老汉脸上掠过一丝悲哀的恐怖,但连连掩饰说:“没事,没事。”
小顺子早已察觉,就说道:“老人家,有什么难事尽管直说,不说可是欺……”他本来想说“欺君之罪”,但马上意识到走了嘴,忙改口说:“可是谁欺负了你?”
一听“欺负”二字,张老汉脸上立刻布满阴云。只见铁蛋一掀门帘蹿了进来,拉着哭腔说:“二位爷,我看你们满脸慈善,不是坏人,可这事儿您也帮不了忙。您既然问了,就跟您说说,临死也落个嘴痛快。”只听得外屋云姑大声哭了起来。
乾隆一听,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死,其中必有缘故。民间的疾苦正是他要查访的,他的神经立刻兴奋起来,定要问个究竟。他不动声色的说:“但讲无妨,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你们。”
张老汉父子再也憋不住了,一肚子苦水如出了闸的河水倾泻了出来。
原来,张老汉一家每日辛勤种菜,每天早上由铁蛋挑着到县城集市上卖,一直平平安安。不料祸从天降。一日云姑帮铁蛋运菜,被菜霸疙瘩头偶然看见,第二天竟然闯入张老汉家中,要强娶云姑为妻。张老汉深知疙瘩头为人。此人生得奇丑无比,头大身小,脸生恶包,眼如绿豆,臂刺青狼,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不仅在集市上横行霸道,而且是一个淫棍色鬼,只要看到俊俏点的大姑娘、小媳妇,必定威逼恐吓,欺侮蹂躏,前几年已有两个刚烈的女子,被逼不从,一个投井,一个跳河。有两个软弱胆小的姑娘,被他玩弄后又一脚踢开,变成了疯子。全县的人都恨得他牙根疼,但敢怒不敢言,背地里咒他让雷劈死。您想,鲜花岂能插在牛粪上,张老汉断然拒绝,铁蛋抄起了锄头要和疙瘩头玩命。疙瘩头带的人少,不吃眼前亏,留下话“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骂骂咧咧的走了。疙瘩头走后,一家人知道凶多吉少,抱定了以死相拼的决心。
再说这疙瘩头,折在张老汉面前,恼得他火直往他的坏包上撞。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条毒计,要断了张老汉一家的生路,然后慢慢地逼迫张老汉就范。
你道疙瘩头想出了什么毒计?他的毒计叫“猴子捞月”,也就是今天下午,凡是在集市上卖菜的人,都要履行一个加入行会的手续:在滚烫的油锅里用手抓出一个铁秤砣。抓出来的,准许在集市上卖菜,不敢抓的,抓不出来的,不仅不许在这儿卖菜,而且方圆百里也不许卖菜。
乾隆不听则已,一听就怒不可遏,怒目圆睁。没想到,在他的天朝,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有这样残害百姓的事发生。他一拍炕桌,震得一个粗瓷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乾隆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这常屏县的新鲜事我一定要管!”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一阵马嘶,小顺子和铁蛋立即冲出门去,只见两个歹徒将两匹御马盗走,飞驰而去。不用说,准是疙瘩头指使他的喽罗干的。气得小顺子跳脚大骂:“真是‘屁股眼子拔罐子—一嘬死(屎)’。”在后面跟出来的乾隆见此情景,也说了一句俏皮话:“真是‘和尚打伞一无法(发)无天’。看来真得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了。”
正在大家骂盗马贼的时候,转身回屋的张老汉又一声惊呼:“鹦哥不见了!”
乾隆凝眉立竖,说了声:“走,找他们算账去。”
3
几个人急步来到县城,集市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乾隆等人分开众人走到前面。只见一块空地中央砌起了两个大灶,大灶上搁着两口大锅。灶中烈火熊熊,劈柴发出爆裂的“噼啪”声。再看锅中倒满了花生油,花生油热气上冒,翻滚着油花。
只听得一声梆子响,疙瘩头大摇大摆地走到中间,在他后面,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横眉立目,如凶神恶煞一般。疙瘩头穿着一身新的青布裤褂,左手转动着两个锋亮的保定铁球,右手捏着一把上好的紫砂壶。疙瘩头表面上还假装斯文,但满脸杀气。他“吱”的一声喝了一日茶,又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各位老少爷们,咱常屏县以产莱闻名,托皇上的福,咱们种菜,卖菜,大家过个安生日子。可是最近市上卖菜,常有坏人捣乱,为了地盘和菜价你争我夺,搅得市场不像样子,还伤了大家的和气。”“吱”的一声,他又喝了一口茶。
小顺子小声骂道:“兔崽子,全是你搞乱的。”
疙瘩头又干咳了两声,接着说:?为了维护正常的买卖秩序,保证市场的平安,今天,我们采用祖宗传下来的方法,‘猴子捞月’,也就是下油锅抓铁秤砣,凡是抓出来的,准许在市场卖菜,凡是不敢抓,抓不出来的,立即给我滚蛋,永远不许在这方圆百里卖菜。下面就正式开始。”
卖菜的小贩们排成了一长队。第—个是个瘦猴,他走到油锅前,不但一点也不害怕,还向后边的人挤眉弄眼。他挽起袖子,毫不迟疑的把手伸向了油锅。这个镜头,惊得乾隆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他想起早点铺炸油条的情景,瘦猴的手一伸进油锅,立刻“呲拉”一声被炸成金黄色。可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才真正的使他惊呆了。只见瘦猴愣是从油锅里抓出了铁秤砣,高高地举一下,又把秤砣放进了油锅里。疙瘩头喊了一声:“下—个。”
乾隆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听旁边有两个人小声骂道:“他妈的,都是送了礼的。听说有的送了一口猪,有的送了两只羊,最少的也送了十多只鸡。”另一个人说:“还有的送老婆给他睡呢。”
小顺子听着拽了拽乾隆的衣角说:“有鬼。”乾隆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三十多人全都抓出了秤砣。这时候轮到铁蛋了。铁蛋刚要上前抓秤砣,疙瘩头把手一摊说:“慢!这口锅时间长了,火不旺了,咱们得公平合理,你得上那口锅去抓。你不是铁——蛋吗?这点儿事难不倒你。”他故意把“铁”字拉着长声。说着,他把铁蛋推到另一口油锅面前。
铁蛋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炉火正旺,热油翻滚。他远远地望了望人群中的父亲和妹妹一眼,毅然把手伸向油锅。
“住手!”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小顺子一声断喝,铁蛋的手停了下来。小顺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拉过铁蛋,对大家伙说:“这孩子叫‘铁蛋’,可手也是肉长的,大家说是不是?”大伙一看有人敢说话,憋在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喷了出来,异口同声的高喊:“是!”疙瘩头从未想到过会有人挡横,一时愣住了。
小顺子接着说:“都是肉长的手,就得公平合理。”小顺子转身对疙瘩头说:“公平合理,是不是你说的?”
疙瘩头一看,正是早上炸刺的那个人,气得脸上的肉抽搐着说:“好哇,上午的账还没算呢,下午又来捣乱,你凭什么说不公平?”
“凭什么?就凭这个。”说着,小顺子手里举起一根黄瓜。大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疙瘩头一看,“哈哈哈”的大笑几声说:“想吃黄瓜,我送你两筐。不过,就怕你不敢吃。这是暖洞子里的,每根得二两银子,这是一。这二嘛,这黄瓜是专门进贡给皇上吃的,你要是敢吃就是欺君之罪。”他大喝一声:“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呼啦”一下,彪形大汉们冲出来,就要绑小顺子。
“哈哈哈!”小顺子也大笑了起来。“公平不公平,得让大伙说。”说着他“嘎崩”一声,把这条嫩黄瓜掰成了两截,然后,噌噌噌几步走到第一口锅前,大家的视线也跟着他转过去。小顺子说:“我给大家变个戏法。”他把半截黄瓜伸进了油锅,又抽了出来。大家眼盯着瞧,只见黄瓜除了粘着点儿油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小顺子噌噌噌几步又走到第二口锅前,把另半截黄瓜伸进了油锅。只听“呲啦”一声,等黄瓜抽出来一看,已经炸熟了。小顺子举着这两半截截然不同的黄瓜对大家说:“你们看,这公平吗?”
人群中一阵嘘声和叫骂声:“有鬼!不公平!”
原来,确实有鬼。疙瘩头的这两口油锅,一真一假。第二口油锅是真油真火真烧,那口有鬼的油锅,本是江湖骗子的一种骗术:在油锅里先放一锅醋,然后在上面放入薄薄的一层油,再在灶正中放一块厚石板隔热,火苗往四周蹿,显得火很旺,锅内上面的油冒出白沫,显得很烫,实际上温度并不高,所以伤不着人。
疙瘩头一看事儿不妙,阴谋诡计马上就要败露了,就气急败坏,孤注一掷,把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五六个打手一块冲上来,把小顺子抓了起来。疙瘩头像野狼嚎似的叫着:“把这王八羔子给我扔到油锅里炸了。”此话一说,吓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一片鸦雀无声,静得地上掉根头发都能听见“咣当”一声。
“手下留情!”乾隆一声高喊,如同炸雷一般。说着,迈着四方步,稳健地走到疙瘩头面前。“我给你送银子来了。”
疙瘩头一看,正是上午那个客商。他心里想:这小子的银子早就让我手下的人给偷过来了,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还跑这儿吹牛来了。好,我就要他个短。想到这儿,疙瘩头鼻孔“哼”了一声说:“一千两银子,我就放了他。要是拿不出银子,就别怪我不客气,连你一块炸!”
乾隆说:“好!我别的不够,就是有银子。”说着一招手,让疙瘩头往自己这边凑一凑。疙瘩头不知乾隆让他看什么,就往前凑了过来。乾隆说时迟,那时快,趁疙瘩头没防备,飞起一脚,不偏不斜踢中了疙瘩头拿铁球的那只手,只见寒光一闪,两个铁球齐齐整整击中了疙瘩头的两只绿豆小眼。疙瘩头大叫一声,疼得他转身就跑。铁蛋在后边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疙瘩头不偏不歪,一头扎进了第二口油锅,接着,大家听到了一连串杀猪似的嚎叫。
看到此情此景,围观的百姓群情振奋,齐声叫好。整个集市就像那滚开的油锅一样。突然,随着一声响亮的锣声,一片马蹄声响,一片刀光闪闪,原来是大内卫队得知消息,前来保驾。其实,他们早就到了,悄悄地埋伏在四周,刚才已有便衣给乾隆报了信,几个大内武功高手早已把疙瘩头的几个打手制服了,四脚攒蹿的捆了起来,一个个变成了死猪。
再说疙瘩头,也被捆了起来。本来就大的脑袋被滚烫的热油一炸,肿得又大了一圈,满脸都是血泡,那熊样甭提多惨了。
小顺子上前解气地踢了他一脚,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恶霸,做到头了,罪有应得。还要银子不要了?”只听得疙瘩头嘴里跟老母猪似的“哼哼”了几声,原来嘴被油炸的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候,老百姓知道乾隆皇上驾到,微服私访,为民除害,全都感恩戴德,跪下磕头,嘴里高喊“万岁”。乾隆得意地坐在正中的一把太师椅上,接受大家的朝拜。正在这时,天空中“呼啦啦”飞过来一只大鸟,一下落在乾隆手上,大家一看,是一只漂亮无比的红嘴绿鹦哥,而且说话还说的特别棒,只听鹦哥嘴里说着:“常屏县——保驾,保驾——常屏县!”乾隆看了小顺子一眼,小顺子也明白了,二人会意的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只伶俐的鹦哥飞回大内报的信儿。
乾隆高兴地打趣说:“鹦哥保驾有功,得封个侯。”没想到,这只鹦哥听到后,急急地说道:“我不是猴,我不是猴!红嘴绿鹦哥,妙哉。”乾隆笑着说:“好,你不是猴,那还叫‘妙哉’吧。”
后来呢?不用说,疙瘩头被就地正法,常屏县的市场恢复了平静,张老汉一家和其他的老百姓们安居乐业。
乾隆爷呢?在官里更加宠爱那只大鹦哥,只要它说一句“红嘴绿鹦哥,妙哉。”就会使乾隆想起张老汉家的菠菜豆腐汤,小顺子就会立即通知御膳房。乾隆吃饭时,太监就会把更加精致的“青浆白玉版,红嘴绿鹦哥”端上来,当然还有新麦子面烙的大饼。于是,老百姓的家常菜变成了宫中的一道名菜。乾隆每次吃起这道菜,还用它来教育群臣:品如豆腐清白,德似菠菜济人。这小小的菠菜和至高无上的皇帝连在一起,就产生了这么一个传说,一直流传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