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鳄

　　杀鳄
　　
　　杀手彭莱
　　
　　“啊？干这个，我不专业啊。”彭莱在电话里失声叫道。他是龙城道上有名的杀手，同样是杀人，杀的是同一个人，如果杀手甲的价码是十万，那么彭莱的则是二十万。
　　
　　因为彭莱出手就意味着成功率，成功率高，意味着雇主的风险低。
　　
　　这一单，一个神秘人请彭莱出山。彭莱知道，龙城的“清网行动”虽然已是尾声，但危险还是很大的，因此，他不管要杀的人是谁，光出场费就要一百万。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到弄清要干掉的对象时，彭莱傻了。这次，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动物：鳄鱼罗洛。
　　
　　鳄鱼罗洛是龙城市家喻户晓的动物明星。三年前，它被龙城市动物园引进。龙城动物园没有钱买熊猫巨蟒等值钱动物，就从泰国购进一条暹罗鳄，为此，动物园在电视上大做广告，宣称暹罗鳄是“鳄鱼之王”，是世界级的濒危动物。这种鳄鱼性情凶残，嗜血如命，在泰国每年都有上百人丧于鳄鱼之口。
　　
　　此番宣传吊足了市民的胃口，鳄鱼一来，大家纷纷买票观赏。这条鳄鱼被动物园起了个名字叫“罗洛”，观赏罗洛的热潮持续了近一年，一半多的龙城人都看过它，其中，包括彭莱。
　　
　　彭莱见到罗洛时，就知道动物园夸大其词了。这哪儿是暹罗鳄啊，只是暹罗鳄和其他鳄的杂交鳄，虽然也很值钱，但没到名贵的程度，价钱也并不是高得离谱。
　　
　　很快，“罗洛热”消退了，罗洛开始了寂寞的日子。彭莱倒是经常去动物园看望它，因为他觉得，它的寂寞跟他很像。它不远万里从泰国老家来到中国内地的三线城市，经历了喧嚣和浮华，过着单调的日子。正如他从家乡广西北海逃到龙城，背井离乡，寂寞无人懂。
　　
　　没想到，这条与世无争的鳄鱼，有人居然花一百万杀它。
　　
　　彭莱本能地拒绝，忽然改行对任何职业来说都有风险。
　　
　　“不专业不怕，反正都是杀生。连龙康那样凶狠的人都干掉了，何况一条鳄鱼？”高音炮笑着在房间外说道。
　　
　　高音炮是彭莱的经纪人，正如彭莱并不姓彭一样，高音炮自然也不姓高。高音炮跟彭莱合作好几次了，已在合作过程中建立了友谊。这一单他也不瞒彭莱，如果杀了鳄鱼罗洛，他能得到四十万的佣金，而彭莱除了一百万的出场费外，还能拿到八十万的报酬。
　　
　　钱给得实在是太多了！从泰国买一条鳄鱼过来，也用不了这个数。
　　
　　在电话里，高音炮听出了彭莱的不乐意，因此他又亲自赶过来了，说其实杀鳄鱼罗洛的风险比杀人低得多，这个活儿随便找个心狠点的人都能干，根本用不着请杀手。性价比这么好的活儿，怎么会给别人？只能给好哥们了。
　　
　　高音炮说：“现在钱不好赚，这个钱简直跟捡的一样，做了这一票，能休息好几年……”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彭莱，他决定干。
　　
　　高音炮从包里掏出一个微型摄像机，交给彭莱。彭莱吓了一跳：“干什么？”
　　
　　高音炮解释道：“雇主有个要求，就是你杀死罗洛的全过程，要录下来，不然尾款不付，我那四十万佣金也不给了。”
　　
　　“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高音炮接着说：“你只能亲手杀死它，不能投毒，不能开枪，只能用刀。”
　　
　　彭莱刚刚想过投毒的法子，这是最快捷的方式，没想到，雇主居然不让。按雇主的条件，他只能跳到水里跟鳄鱼肉搏了。
　　
　　“对，肉搏，亲手杀死鳄鱼！”高音炮一字一顿地说，“这是雇主的要求，最关键的是，要把肉搏的场面拍下来。”
　　
　　“我不干了！”彭莱烦躁地吼道，“道道可真多，那雇主是个变态吧。”
　　
　　高音炮踌躇了一下，点点头：“这个家伙，确实有点变态。不过，咱们这一行的雇主，有谁是正常人呢？”
　　
　　动物园之夜
　　
　　彭莱拎着包，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公园里，穿过游乐场。
　　
　　此刻，动物园大门紧闭，里面很安静，但能闻见腥臊味，那是野兽的味道。彭莱抽了抽鼻子，找好地点，翻身上墙，然后跳下去。
　　
　　他站的地方，是鸵鸟区。这是他白天看好的点，鸵鸟在草堆里睡觉，被彭莱惊醒，它们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冲着彭莱嘶嘶地叫。彭莱抽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出于对铁器的本能恐惧，鸵鸟顿住了，彭莱冲它们笑笑，从容地离开。
　　
　　身怀利器，彭莱穿行在动物园里。平静的动物园里，动物们一点也不平静，它们异常警觉，彭莱已经尽可能地小心翼翼，鞋子包了海绵，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但仍然被动物们发觉。猴子们在山上跳来跳去，在猴王的带领下，呈警戒态势；狮子一公一母，站在笼子后面，虎视眈眈：狼，刚好有七匹，彭莱刚好穿着“七匹狼”的夹克，但真实的七匹狼一点也不可爱，眼睛绿光荧荧……
　　
　　动物们在动物园里已经被驯化了，天性被铁笼子压制了，它们表面温驯，一旦有机会，野兽的天性就复活了。
　　
　　鳄鱼池在西北角落里，四周有围栏，里面并不止一条鳄鱼。彭莱站在围栏边，注视着鳄鱼池，池水黑黑的，一条鳄鱼也看不到。罗洛呢？
　　
　　彭莱从包里掏出两条黑鱼，剖开，血腥味立即传开来。他把鱼扔到水里，鱼在空中坠落时，水“哗啦”一下开了，水中跃出一条黑影，一口咬住了鱼，然后重重地落下。随即，池水像煮开了似的，泛起无数个水花，一个个脑袋露了出来，开始争抢。
　　
　　彭莱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他做事有个好习惯，事先做足功课，准备好后才出手。他打听到动物园克扣动物们的口粮，动物们通常都处于饥饿状态。鳄鱼食量大，动物园给的口粮根本不够它们吃的，所以鳄鱼池里一条鱼也没有，都被它们吃光了。
　　
　　从水里跃起叼鱼的，就是鳄鱼罗洛。它的性格温驯是在吃饱饭的前提下。饿肚子的野兽，所有的天性都被激发出来。罗洛的嗅觉和爆发力在鳄鱼中是最强的，当彭莱从远处走过来时，它就嗅到了他包里的鱼的气味，它悄悄地游到边缘，蓄势待发，一击命中。
　　
　　罗洛的胃口相当好，它的身长足有四米，在跟其他鳄鱼争斗时，身体做着有力的回击。这边，彭莱早已支好了DV，调好角度，然后站在围栏边，左手拿一个剖开肚子的牛蛙，晃荡开来。
　　
　　暹罗鳄喜食蛙类，果然，罗洛被彭莱吸引了，它先是游曳一圈，警告其他鳄鱼勿跟它抢，然后慢慢地靠近，小眼睛盯着牛蛙，突然一跃而起，嘴巴张得老大，欲像叼鱼那样叼蛙。而彭莱用胳膊火速圈住它的脖子，右手握着匕首，朝脖颈处猛扎！
　　
　　刚才，罗洛跟其他鳄鱼争斗，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彭莱一切都算准了，用牛蛙引诱它出水，出了水的鳄鱼战斗力又减少一半，锐利的匕首刺进罗洛的脖颈里，血一下子喷射出来。鳄鱼池里又翻滚起来，鳄鱼们闻见血腥味兴奋地聚拢过来，彭莱抽出匕首，欲再刺几刀，快速结果了罗洛。没想到，罗洛皮糙肉厚，鳞甲结实，几刀都滑了，罗洛在生命危急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身子一挺，居然将彭莱带进水里。
　　
　　落水的彭莱连喝了几口脏水，情急之下，他用匕首狠戳罗洛的眼睛，靠近的鳄鱼也被他乱刺了几刀。同时，一条小鳄鱼救了它，彭莱混乱中戳中了小鳄鱼的肚子，小鳄鱼翻肚死了，其他鳄鱼一拥而上抢食。罗洛也伤势严重不再恋战。彭莱趁机上岸，带着浑身的伤痕，收拾起DV便落荒而逃。
　　
　　任务不算失败，这可是人跟鳄鱼的较量啊，罗洛伤那么重，估计也活不长了。彭莱很乐观，回去的路上，已经盘算好拿了尾款可以休息多长时间了。
　　
　　奇怪的雇主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一身伤的彭莱不敢去医院，幸好高音炮拿来了不少药品。高音炮以前干过私人诊所，对护理略通一些。彭莱躲在房间里养伤，电视里播着新闻，说动物园的鳄鱼被不明人物袭击，估计是犯罪分子为了牟利，居然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鳄鱼们……
　　
　　彭莱开心地笑，暹罗鳄的经济价值很高，尤其是肉，据说有抗癌效果。暹罗鳄的皮在市场上卖得很贵，其他部位如头、脚、牙、爪、脊骨等也可以加工成工艺品，它的内脏如胆、肝还可以制药，所以人们误以为罗洛被袭是有人想拿它牟利了。殊不知，罗洛是得罪了某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要罗洛死。
　　
　　很快，彭莱笑不出来了。罗洛遇袭，得到了有关领导的重视，动物园组织动物专家会诊，专家对着镜头说虽然罗洛看样子伤势严重，其实都是外伤，没有伤及根本，恢复起来问题不大……
　　
　　高音炮要带彭莱见雇主，彭莱马上拒绝，他从来不见雇主。这是他的规矩，作为一个杀手，见生人越少越好。正因为这个规矩，他才能躲到现在，才能躲过“清网行动”。可高音炮摇摇头说：“这个人必须得见，不然尾款是拿不到的。”
　　
　　彭莱沉默了，想了一下说：“拿不到就算了，我那一百万，分给你四十万。”
　　
　　高音炮很意外，但是他依然劝说彭莱去见见雇主。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雇主好像对彭莱蛮了解的，知道他是逃犯，而且是通缉令上的“头牌”，雇主威胁说如果不配合，那么也许第二天，警察就会出现在门口。
　　
　　彭莱非常恼火，这个雇主果然变态！可是他又知道，雇主的威胁是成立的，能出两百多万杀死一条鳄鱼的人，他的能耐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