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和他的人生标签
李亚和他的人生标签
文/ 海上花
复旦毕业生、策划达人、戏剧爱好者、背包客、旅社兼咖啡吧老板、作家、编导……都是85后李亚的标签,他最感兴趣的标签却是:白日梦作家。
【所有作家都是孤独的】
考上名校复旦曾是兰州少年李亚最骄傲的一件事,然后,解除了高考魔咒的李亚忽然便文艺情怀泛滥,于是到话剧社团打酱油便占据了李亚很多业余时间。
大学毕业后,李亚进到了上海一家咨询公司做小白领,虽不是最喜欢的工作,好在薪酬不算低,工作环境也不错。
闲暇时最开心的事依旧是话剧,只是,生存压力与完全商业化的职场文化,都让李亚找不到大学时代的精神碰撞,身处繁华闹市,却并不喜欢世俗热闹的他不由得有些茫然。为找回自己,李亚开始凭兴趣创作剧本。有趣的是,这些比较业余的剧本拿到母校后竞很受欢迎,有些小剧本甚至被搬上了学校舞台。李亚又陆续写下不少东西,包括一个电影剧本。而拼命写作带给他的感慨就是,这个世界上也许所有作家都是孤独的。
慢慢地,李亚开始觉得工作中围绕商业利润展开的各种算计,越来越叫他难以忍受,写作时间常被加班占用也让他纠结不已,于是入职3年后,李亚辞去了工作。然后2010年5月28日,暮色中,李亚拒绝了所有人的送别,独自背着巨大的行囊挤上了上海开往成都的K282次列车。梦想和激情鼓动他前往新鲜的陌生地,而前途未卜的这次旅行,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身心孤独。
离开上海一个多月后,李亚住到了汶川 家小招待所里,房间窄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白天他走街串巷徒步做社会调查,晚上整理笔记,那些凌晨四五点便在成都街头分发报纸的邮递员、震后急需找到新生活支点的灾区百姓、红原和马尔康空旷无边的草原、搭车时遇到的各色好心人,全都带给他神谕般的启示。
【“花儿”的梦想】
远离安逸书桌的旅行进行了半年之后,李亚有了一种强烈的书写冲动,于是,一个名叫“李猜猜”的虚拟角色闯进了李亚打造的虚构世界。在他的笔下,“李猜猜”开始变成他一路遇到的动物、植物、梦境、回忆、一种情绪或者一个抽象概念……李亚肆无忌惮地赋予“李猜猜”任何自己能想到的主题。一年的旅行快要结束时李亚已写了四十多篇“李猜猜”,他决定等写够99篇就编成一本书,初步的名字就叫《99个李猜猜》。
辞职后的一年里,李亚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了四川、青海、西藏、新疆,东北各地及云南、广西、福建等地,直到2011年4月,才重新回到了故乡兰州,开始和父母一起生活。家人曾为李亚放弃上海的工作担忧,但看见一个更快乐更自信更成熟的李亚后,还是平静接受了他的选择。
为继续追梦以及生存需要,李亚决定在尚没有一家国际青年旅社的兰州开一家与众不同的国际青年旅社,同时把话剧社作为旅社的拳头产品。旅社和剧场都有个既好听又富有地域特色的名字“花儿”。而“花儿”正是西北地区一种民歌形式。
为支持儿子,李亚工薪阶层的父母“砸锅卖铁”凑齐了他前期的投资,并把家搬到了旅社。为帮李亚省钱,很多亲友还免费给他当起了义工,既做泥瓦匠、焊工、采购员、服务员、厨师,又兼清洁工、收银员、接线员和门卫,忙得四脚朝天。当花儿剧场初步建好后,不少人还参与了李亚首个实验话剧《白日梦作家》的筹备和演出。
在各种力量的扶持下,2011年冬天,李亚的“梦想”已初具规模,来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们开始入住,而作为老板的李亚,常常一边在旅社的咖啡吧帮客人们冲着咖啡,一边和其他年轻人谈论着正彩排的话剧,这些人中既有国企职员、机关干部、小白领、商场导购、餐厅服务员,又不乏驻站歌手和乐器爱好者、大学甚至中学里的文青们,而他们共同的名字则是“花儿剧团”的演职人员。尽管水平十分业余,很多人甚至是第一次接触话剧,但背起台词来却极为认真,有板有眼。
李亚的国际青年旅社名声渐渐大起来,越来越多的文青加入了剧团,口口相传的旅者和话剧爱好者还是不遗余力前往。他们也开始了自己的演出。
由于话剧在兰州的基础还十分薄弱,“花儿剧场”又属于创品牌阶段,收入还仅来自票房,旅社的部分收入不得不拿出来贴补剧场。为节省费用,李亚他们常常亲手打造道具,实在需要购买的,则骑着单车走街串巷和商贩们磨破嘴皮。
尽管剧场目前都还没盈利,好在已从演第一场话剧时的几十个观众捧场,到了目前每场演出300个橙色椅子几乎座无虚席。李亚当初的设想是只要每场卖够15张票就如期演出,事实上现实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好许多,这也让他在继续创作筹备话剧时有了很大动力。2012年夏天,他们演出由美国科幻作家罗伯特·海因莱因的作品《你们这些回魂尸》改编的话剧《时空人贩》时,有个“花儿”的粉丝竟顶着酷暑一连看了4场。李亚感动得免了她最后一场票钱。
【被实践的梦才有意义】
梦想一步步被实践是件好事,但多重身份缠绕,各种琐事压身,有时也让李亚感到深深的疲累。尽管依旧热爱写作,但他的写作时间却被切割得颇为零碎,只有到了旅社和剧场的淡季,比如冬天,他才有较为完整的时间重新继续之前关于“李猜猜”们的创作。
常常,一早起床后李亚便开始对着电脑运指如飞,下午稍事休息后继续捕捉灵感,直到夜深人静才完成一天的讲述。
为找到更好的写作状态,李亚有时候也会抱着笔记本和水杯,躲进空无一人的小剧场写作,舞台的高度正好适合他站着写。一片漆黑中,只有电脑屏幕闪着幽光,只有这样的时候,李亚才感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在路上的状态,也再次真正走进了自己内心。李亚说,写作时的孤独让他变成了一台大功率雷达,敏感并且敏锐。
一年多的背包客经历是李亚重要的写作内容,只是,再美的风景看多了也会叫人麻木,只有行走中亲历的那些人和事,才永远令人心动。李亚永远难忘的是,2010年9月,他独自跋涉完乌孙古道后,于凌晨两点多才到达新疆一个乡,那是个很小的乡村,唯一亮着灯光的是一家小饭馆。当又饥又累的李亚请求男主人同意他在饭馆门前的空地上搭起帐篷借宿时,却被老板夫妇盛情请进了屋里,女主人还为他腾出了炕。李亚准备倒头大睡的时候,这家人为他摆上了一桌热饭……行走在路上,人对物质的依赖和要求都变得很低,李亚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异族兄弟姐妹这样温暖的赐予,第二天离开时,感动不已的他执意将一捆用于爬山的绳子,送给了那对好心的夫妻做纪念。
还有一次是在藏北,李亚搭的便车要中途改道,他被迫下车,当时已是晚上11点了,他无奈地在寂静路上游荡,结果碰到两名正在巡逻的民警,问清情况后,李亚被摩托车载到派出所的值班室度过了温暖一夜。
李亚最感慨的是,自己在路上走了一年,并没怎么遇见想象中被骗、被抢的经历,社会并非真的坏透了,陌生人也没那么可怕,很多时候,戒备反而是种多余的盔甲,至少他亲眼看到了很多纯粹而真实的人。此后的他开始变得从容大方,个人得失已不再那么重要。
旅游淡季,当李亚和写作如影随形的时候,他也常把空闲场地免费借给其他年轻人寻梦,来自各地的文艺小团体己在他那儿举办过多场诗朗诵、吉他弹唱、小型摇滚等。李亚还考虑接纳那些贫穷而又才华横溢的写作者来他的旅社写作。这些对其他商人来说极不靠谱的行为,却让李亚感到安心。
李亚的努力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他的“花儿剧场”被央视做成了专题片。接受采访时,李亚说,谁都有梦,但只有被实践的梦才有意义。他很庆幸自己不光是停留在做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