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豚，江豚

　　江豚，江豚
　　
　　作者/李慕雪
　　
　　一、神秘的集体大逃亡
　　
　　十月四号是世界动物日，报社计划做一期环保专题，简阳一下就想到了江豚。简阳的网友风起青萍在长江水生所工作，那里有十二只江豚。其中一只叫大美的江豚就是受伤后，被风起青萍的父亲送到水生所的。这本身就是个动人的环保故事，简阳联系到风起青萍以后，连夜赶到了武汉。
　　
　　风起青萍本名叫吴青萍，是个开朗热情的女孩，见到简阳后高兴地说：“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有了媒体宣扬，大家保护江豚的积极性会越来越高的。”
　　
　　简阳笑笑，问：“大美怎么样了？”
　　
　　吴青萍一提大美就兴奋起来，说大美到水生所后不久，就和一个叫大壮的江豚结婚了，不久前刚生下一个宝宝叫多多，现在住在养护馆。
　　
　　两人向养护馆走去，刚好饲养员提着一桶小鱼去投食。进去后只见养护池的栅门大开着，巨大的水池空无一物，哪里有大美母子的踪影？
　　
　　“坏了，昨天忘记锁上栅门了！”饲养员懊恼地说。
　　
　　简阳紧张起来：“江豚会跑掉吗？”
　　
　　“这里通着软释放区，大壮和其他江豚都在那里。大美可能是思念大壮，趁机带着多多去找他了。”吴青萍一边说，一边快步从后门出去。
　　
　　软释放区是为了保留江豚的野生习性，用铁丝网圈起的一大片水域。三人跑到这里后，发现水面上一只江豚都没有。
　　
　　“江豚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露头换气吗？怎么都不出来了？”简阳诧异地问。
　　
　　吴青萍顾不上回答，焦急地巡视水面，忽然变了脸色。不远处的铁丝网被挣破一个巨大豁口，江豚集体大逃亡了。
　　
　　十二只江豚集体逃亡可不是小事，饲养员怕是保不住工作了，她已经哭了起来。
　　
　　吴青萍脸色惨白：“我马上向上级报告，无论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先不要想着认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它们找回来，将功折罪！”简阳理智地说。
　　
　　吴青萍说，这片软释放区是长江的一脉支流，不远处就和主干汇合，浩浩汤汤奔涌而去。一夜的时间，这些江豚可能已经游出几百公里，中途岔道支流不计其数，要找回来谈何容易？
　　
　　三人正着急，吴青萍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她父亲吴喜水打来的：“萍萍啊，咱们县的港口出现一群江猪，有十来只，金鹏正带人观赏呢！你们水生所的江猪还在家吗？”
　　
　　“爸，你帮我看好它们啊，那些可能就是我们的！”吴青萍又惊又喜，拖着哭腔回答。
　　
　　二、沉没的泰坦江猪号
　　
　　吴青萍向上级汇报后，让饲养员留下来等待救援队，她和简阳先赶去监利县。两人一路辗转来到监利县的码头，只见江边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挤进去一看，水波翻滚的江面上，果然露出一片黑黝黝的江豚脊背，一艘载满乘客的破旧汽渡轮围着江豚打转。
　　
　　“这个金鹏疯了吗？离得那么近，江豚会被螺旋桨打死的！”吴青萍又惊又气，以前就有不少江豚被螺旋桨打伤致死。长江素有“黄金水道”之称，密集航运是导致江豚数量急剧下降的原因之一。这时，一只江豚被汽渡轮追急了，腾身一扭，激起一片水花。人们顿时欢呼尖叫，简直比在海洋馆看表演还要激动。
　　
　　汽渡轮很快靠岸了，上面的乘客恋恋不舍地下来，其他人立刻潮涌一般挤过去。简阳看到船头用红漆写着“泰坦江猪号”，忍不住笑了。冯金鹏一身名牌，堵着舱门一边收钱，一边吆喝：“一人二十，和江猪零距离接触！国家濒危保护动物，再过几年就要灭绝了，有钱也没地儿看了啊！”
　　
　　简阳和吴青萍挤到跟前，冯金鹏看一眼简阳，酸溜溜地问：“萍萍，这是谁呀？”
　　
　　简阳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急忙表明身份。
　　
　　“我不上去，你也不能再开了，马上让人都下来！”吴青萍果断地说。
　　
　　冯金鹏一本正经地说：“江猪这些年很少见了，怎么也得满足一下大家的观看热情呀！”周围没上船的人手里晃着钱涌过来，简阳和吴青萍被挤上船，很快船舱内就塞满了人。
　　
　　冯金鹏攥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急忙开船。简阳粗略算了一下，这一船至少塞了一百人，一人二十，就是两千块啊！转几圈就再换一拨，冯金鹏赚钱点子真是想绝了。听简阳这么说，吴青萍撇撇嘴说：“他上中学时就去市里批发一块钱一本的过期杂志，然后两块卖给同学！”
　　
　　“江猪，江猪！”忽然有人大叫起来，船舷边一头江豚露出半个黝黑光滑的身子。“是大壮！”吴青萍惊喜地说。大壮显然有些生气，但江豚天生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哭笑不得，滑稽可喜。所有人一齐涌到左边船舷，船身顿时一阵摇晃。这艘汽渡轮早就超出了使用年限，是冯金鹏托关系从废旧船厂租来的。只听得底部咔嚓一声，汽渡船的主龙骨折断了，迅速往下沉去。
　　
　　这下真要和江豚零距离接触了，乘客们慌作一团。
　　
　　冯金鹏左右观察一下，第一个扑通跳进江里。其他人一见船主先跑了，像是下锅的饺子一样，纷纷跳进江里。
　　
　　“这个冯金鹏，我饶不了他！”吴青萍气急败坏地大骂。
　　
　　简阳无暇分神，拉住她奋力向江边游去。
　　
　　这时，冯金鹏已经爬上一艘停泊的货轮，上面装满了木材。简阳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果然，冯金鹏使尽浑身力气，将圆木一根一根掀下水来。
　　
　　三、有案底的英雄
　　
　　冯金鹏掀下的圆木起了很大作用，落水的人纷纷抓到了救命稻草。货轮上跟着一帮本地装卸工，个个深谙水性，五十多岁的吴喜水就在其中。他们本来都坐在甲板上看热闹，一见出了事故，急忙下水救援。还好有惊无险，所有人都被救上了岸。江豚们虽然受到惊吓，却始终在这一带徘徊，居然没有离开，这让吴青萍又纳罕又庆幸。
　　
　　这场风波惊动了派出所，民警来了问：“吴喜水，这次又是你带头‘致富’的？”
　　
　　见民警误会了吴喜水，简阳连忙站出来为他作证，并且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
　　
　　冯金鹏赶紧说：“这次真不关吴大叔的事，是我自己的生意，他一毛钱也没分到！”
　　
　　“不是就好，安分干活吧，有案底的再进去可就不好办了！”民警说完，把冯金鹏带走了。
　　
　　吴喜水被噎得半天没出声，救了人反而被抢白一顿，换了谁心里也不好受。简阳暗暗诧异，吴喜水会有什么案底？难道他曾经做过违法的事？
　　
　　人群散去以后，简阳和吴青萍留下来，等待水生所救援队的到来。吴喜水陪他们蹲在江边，简阳忍不住问起这件事。
　　
　　“抢水那事我不后悔，渔船渔网都给收走了，再不让浇水种地，乡亲们吃什么？”吴喜水一提这事就来了气。
　　
　　简阳更奇怪了，渔船渔网被谁收走了？守着浩浩荡荡的长江，怎么会发生抢水事件？
　　
　　吴青萍解释说，水质污染和大肆捕捞严重破坏了长江的生态平衡，导致大量水产生物灭绝，尤其是江豚，它们的濒危局面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因此，他们后来提出阶段性禁渔。有偷偷打渔的，就被没收了渔船渔网。
　　
　　简阳点头，说：“这是好政策啊，给长江休养生息的机会，渔业也能更繁荣。”
　　
　　“休养生息当然是好事，我们也不能为了自己挣钱，让子孙后代连鱼都吃不上。”吴喜水说，“可是除了打渔，我们就只能指望家里几亩薄地了。前年连续干旱，地里的庄稼都快干死了，我们得从长江引水灌溉。可他们还要休养生息，说是长江水位严重下降，把支流的小闸都截住了。你说说，这不是逼着人闹事吗？”
　　
　　在那次抢水事件中，吴喜水率领众人冲到渔政局，双方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吴喜水用铁锹把一个工作人员的脑袋拍流血了，于是背上了案底。
　　
　　简阳听完不语，在大旱之下，他们各自坚持自己的立场，似乎双方都有道理。
　　
　　“吴大叔，讲讲两年前你救助江豚的事吧！”简阳问。
　　
　　吴喜水一听却红了脸，支吾两句搪塞了过去，显然不愿多谈。
　　
　　这时，吴青萍霍地站起来，眼睛盯着江面，满脸疑惑。那些江豚急躁起来，一个个伸着头露出水面，转了几个圈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毅然向下游游去。只有大壮来回兜着圈子，不肯离开。水底有什么危险迫使江豚离开呢？江豚的集体意识极强，显然它们受到了威胁，那大壮为什么选择留下，没有和大家一起走？
　　
　　四、失踪的大美母子
　　
　　简阳原本以为水底出现了大型捕食动物，但转念一想，长江又不是大海，不可能会出现鲸鲨之类的物种啊！
　　
　　简阳提出疑问，吴青萍说：“可能是救援队的船来了，他们有声纳驱捕装置，江豚很远就能感应到。”说话间，上游果然轰隆隆过来一艘大船。
　　
　　“可是这么一来，不是让江豚提前逃跑吗？”简阳奇怪地问。
　　
　　吴青萍一指下游，说：“你看那里！”
　　
　　简阳望去，只见两艘渔政船拉着一张巨网，正在逆流而上。看来水生所和当地渔政局取得了联系，想联手找回这些逃跑的江豚。前有巨网，后有追兵，江豚们四处寻找突破口。当它们发现巨网有个豁口时，急急忙忙鱼贯而入。然而再聪明的江豚也赶不上水生专家的智慧，人为布置的豁口后通着巨大的网箱，江豚发现上当后已经来不及了。
　　
　　简阳紧张地盯着江面，只有大壮还在来回游荡。江豚亲近人类，是很温驯的动物，但这次大壮却像铁了心一样负隅顽抗，试图突围。水生所的人只好动用了医学专用枪，大壮很快动弹不了了。几个工作人员立刻跳进水里，把昏迷的大壮托起来，防止它因无法换气而溺亡。
　　
　　“大壮好像有重要的事去办，它不想现在回去。”简阳有种奇怪的感觉，猜测着说。
　　
　　吴喜水看不清网箱里的江豚，索性跳进江里，向渔政船游去。
　　
　　“爸，爸，你干什么去啊？”吴青萍大叫，吴喜水置之不理。
　　
　　渔政船上的工作人员认识吴喜水，大声问：“吴喜水，你又要闹哪样？”
　　
　　吴喜水扒着网箱看了一遍，抬头怒目圆睁：“大美呢？你们把我的大美弄哪去了？”
　　
　　吴青萍一下愣住了，怪不得大壮不肯回去，大美和多多根本没和它们在一起。经过清点，成功找回的江豚的确只有十只，大美和多多不见了。
　　
　　专家分析它们很可能在途中与江豚群失散了，所以这些江豚才在这片水域徘徊，就是为了等大美母子跟上来。工作组立刻分成两队，一队护送十只江豚回水生所，另外一队排查各个岔道口，寻找大美母子。
　　
　　排查工作异常费时费力，最让人沮丧的是往往一无所获，白费力气。
　　
　　吴青萍的家在一个叫江口渡的村子，到那里调查时，吴青萍回了趟家。吴喜水担心大美的下落，长吁短叹，简阳安慰了他几句。
　　
　　“吴大叔，吴大叔，江猪子！”冯金鹏大呼小叫进来，一见吴青萍和简阳，立刻不做声了。
　　
　　简阳心里一动，难道冯金鹏发现了大美的踪迹？
　　
　　吴青萍哼了一声，故意问：“这么快就从派出所放回来了？”
　　
　　“认错态度好，交了罚款，就放回来了。”冯金鹏嘻嘻笑了两声说，“怪我客轮名字没起好，泰坦江猪号，这船带上泰坦两字，能有不沉的？”
　　
　　“别扯犊子了，你刚说什么江猪？有人发现大美了吗？”吴喜水问。
　　
　　冯金鹏摇头：“不是大美，是一只小江猪崽子，被困在龙王潭的迷魂阵里了！”
　　
　　简阳和吴青萍同时一惊，小江猪，那不就是多多吗？
　　
　　五、迷魂阵里的多多
　　
　　龙王潭位于江口渡西面，通过一条支流和长江相连。这里水源充沛，受污染小，鱼类相对丰富。附近的渔民各自为营，在水潭里下了不少迷魂阵，其中就有吴喜水和冯金鹏合伙下的网。
　　
　　“这下糟了，现在的龙王潭，就是龙王下去也得脱层皮啊！”吴喜水急急忙忙就往外走，吴青萍赶紧和工作组通了电话，跟着赶了过去。
　　
　　龙王潭的水面上露出一节节金属杠杆，那些就是撑起迷魂阵网幅的框架。相传当年刘伯温怜悯渔民辛苦，就教了他们以八卦原理布置渔网的方法。几十面大网环环相扣，进去的鱼类晕头转向，没有一只能游出来的。
　　
　　简阳发现一只幼小的江豚被困在迷魂阵中央，发出猪崽一样“哼哼”的呻吟声。
　　
　　吴青萍心疼地说：“多多受伤了，要想办法赶紧把它弄出来！”
　　
　　“这些只是渔网而已，多多怎么会受伤？”简阳的话一出口，吴喜水和冯金鹏都不说话了。
　　
　　“迷魂阵早就被禁止用于捕鱼了，你们偷着用就算了，怎么还装滚钩？”吴青萍气愤不已，用岸边的竹竿挑起一幅渔网，露出一串金属尖钩。这种滚钩主要用于勾住潜游的大鱼，看起来触目惊心。
　　
　　简阳吃了一惊，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居然暗藏凶险，看来多多是被滚钩挂住了。
　　
　　“你就知道讲大道理，这个不许，那个不应该。”冯金鹏不满地嘟囔着，“大家都这么干，吴大叔不这么干能抓到鱼？抓不到鱼，你能上大学？能参加工作？”
　　
　　吴青萍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惭愧地看了吴喜水一眼。
　　
　　吴喜水心里不好受，沉默不语。
　　
　　简阳忽然听到身边有水花翻动的声音，不禁瞪大眼睛，居然是一块破旧的木板在徐徐前行。木板只能漂浮，怎么可能像有生命的物体一样自己往前走呢？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这时，一个黝黑的脑袋冒出来，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是一只美丽的雌江豚。
　　
　　“是大美！”吴青萍喜出望外。
　　
　　吴喜水慌着凑到跟前，不慎滑了一跤，连声叫：“大美，大美！”
　　
　　在所有生物里，鲸类和豚类的记忆力是最强的，能记得几十年前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大美认出了吴喜水，浮出大半个身子，冲着他摇头晃脑。
　　
　　大美身上伤痕累累，流连了一会，用头顶着木板游进了迷魂阵。两侧的滚钩被木板冲开，一路当当作响。
　　
　　大家都惊呆了，江豚是多么聪明的生灵，长期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居然懂得借住工具保护自己。大美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毅然决然往迷魂阵中间冲去，更让大家感动。
　　
　　“太好了，多多可以跟着妈妈出来了！”简阳和吴青萍都高兴起来。
　　
　　吴喜水却皱着眉头，他并不乐观，只吩咐冯金鹏去把简易木筏拖来。果然，就在大美接近多多的时候，一只滚钩穿透了木板缝隙，挂在了渔网上。大美再怎么聪明，也无法取下木板，急得东张西望。多多看到妈妈停止不前了，又开始哀哀呜咽。
　　
　　大美听到多多的叫声，忽然放弃木板，直接朝里游去。简阳的心一沉，大美游过的地方立刻泛出血水，滚钩在她原本就布满伤痕的身上，划出更深更大的口子。
　　
　　六、沉下去的大美
　　
　　大美忍着剧痛游到多多身边时，身上已经体无完肤了。多多弱小的身子依偎着妈妈，却浑然不觉妈妈的体力已经越来越弱。
　　
　　“金鹏，金鹏，快点！”吴喜水嘴唇哆嗦着，不住催促冯金鹏。
　　
　　冯金鹏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搬来一只狭长的简易木筏，吴喜水立刻撑着下水了。这种木筏一次只能乘一个人，其他人只好留在岸上。
　　
　　简阳目送吴喜水的背影，心里一阵感动，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大美。
　　
　　吴喜水撑着木筏绕来绕去，终于接近了大美母子。吴喜水伸手去抱多多，大美信任地用嘴把多多拱到他的手边，任由他把多多抱到木筏上。大美本来就失血过多，现在松了一口气，居然慢慢往水底沉去。“大美，大美！”吴喜水叫着，扑通跳进水里，费力地把大美顶上木筏。
　　
　　小江豚一见妈妈也上来了，扇动着两只鳍，像是要抱抱一样。
　　
　　吴喜水心满意足地爬上木筏，撑着往回走。但这时的木筏已经严重超出负荷了，压进水里足有半尺多深。
　　
　　简阳和吴青萍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水面。
　　
　　冯金鹏大叫：“吴大叔，不行啊，你带两只回不来，掀下去一只！”
　　
　　大美像是听懂了冯金鹏的话，美丽的眼睛滚出大大的泪珠。吴喜水哪里能狠下心掀下去一只，依然吃力地往回划动。
　　
　　这时，木筏猛地一顿，显然是被滚钩勾住了。吴喜水一个趔趄，木筏中心偏移，他一下翻进水里，小腿一阵剧痛，用手一摸，一只滚钩贯穿了他的小腿肚。
　　
　　“爸，爸！”吴青萍叫着就要下水，被简阳一把拖住。
　　
　　“我去借别人的木筏！”冯金鹏扭头正要走，忽然翻倒的木筏在水中竖了起来。吴喜水把小江豚挤在里侧，贴住木板，打算用身体护住它。大美瞬间就明白了吴喜水的用意，她用伤痕累累的身子挤住了吴喜水。
　　
　　吴喜水老泪纵横，两人为了多多，奋力向前游去。木板和大美各自挡住了一侧的滚钩，终于渐渐接近岸边。
　　
　　简阳一把拉住吴喜水，用力拖上岸。吴喜水腿上还带着滚钩，吴青萍虽然心疼得掉泪，但还是急忙先抱起了小江豚。
　　
　　这时，浸在血水里的大美再也支撑不住了，最后看了小江豚一眼，悄然沉入水底。吴喜水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大美啊，大美！你救我做什么？是我害死你了啊！”
　　
　　七、谁是谁的恩人
　　
　　吴喜水和小江豚在救援队赶来后，得到了及时救助。小江豚由专家组负责康复工作，在水生所和爸爸大壮生活在一起。吴喜水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死活要出院，吴青萍只好接他回家。简阳为了了解吴喜水和大美两年前的相识经过，再次来到了他们家。
　　
　　吴喜水吩咐吴青萍冲两碗药茶来，说：“这是金鹏找的偏方，不值钱，喝了提精神，味道还好，让简记者也尝尝。”
　　
　　吴青萍冲好后狐疑地端过来，简阳远远就闻到醇香，一尝居然是咖啡。
　　
　　冯金鹏挤眉弄眼，吴青萍非常感动，但还是悄悄拧了他一把。简阳装作没看见，问起吴喜水和大美邂逅的经过。
　　
　　吴喜水沉默半天，说：“你要真想写，就写写大美吧！我不配，两年前不是我救了大美，是大美救了我！”
　　
　　简阳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吴喜水说，当时连续干旱，地里的收成已经没指望了。长江里又在禁渔，布置的迷魂阵经常被渔政局突击检查收走。大家只好采取游击战，自制了不少雷管炸鱼，打一枪换个地方。
　　
　　那天，吴喜水在江口渡岔道口炸鱼，看见游过来一只江豚，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一只江豚多值钱啊！他用了两倍的雷管引爆，结果不仅炸伤了江豚，也伤到了自个。意外的是江豚看到吴喜水沉下去，居然不顾自己受伤用嘴顶起他，一拱一拱推到江边。
　　
　　“这只江豚就是大美？”简阳非常意外，江豚居然有以德报怨的品质。
　　
　　“我把大美交给萍萍后，发誓再也不打鱼了，就在码头上当装卸工，可是卸货挣不了几个钱啊！我总得为萍萍的以后打算打算吧？”吴喜水的声音有点无奈，“我看有人又在下迷魂阵，就和金鹏也下了一挂网，哪知大美娘俩偏偏闯进去了。是我害死了大美，害死了我的救命恩人啊！”
　　
　　冯金鹏不语，吴青萍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眼中闪动着泪花。
　　
　　简阳心里五味杂陈，吴喜水和冯金鹏都不是坏人，他们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保障，那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呢？简阳一时有些茫然。
　　
　　离开武汉时，简阳特意乘坐客轮，希望能看见一只野生的江豚，哪怕它只露出一个黑黑的脊背。可简阳只看到了两岸林立的高楼，江中穿梭不息的轮船，还有千千万万像冯喜水那样的装卸工……发展与生态如何双赢，人和动物怎么共处，简阳的专题报道已经有了大致方向，只是他感觉，压在肩头的担子那么重，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