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谋杀

　　双面谋杀
　　
　　作者/水皮女子
　　
　　1.被人跟踪
　　
　　想起刚刚解剖新鲜心脏，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原来，实践和实验，这二者是这么的不同！
　　
　　下午我的胃一直在抽搐，不得已请了假。昏睡到五点时，电话突然响起，是卫泓打来的，他说下班来接我。
　　
　　卫泓年近不惑却依然高大英俊，事业有成，是做情人的完美人选。我需要卫泓，需要他照顾我和我得了慢性病的弟弟。所以我不顾他有妻子的事实而跟了他四年。
　　
　　换好衣服后，我对着镜子露出微笑，并对自己说：“事已至此，别无退路。他若是知道我为他做的这件事，一定会非常感激我。”
　　
　　我取出新买的耐克套头衣，卫泓只爱这种简单款。我特意将它洗过四遍，现在看上去只有九成新，和卫泓那晚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我很满意，将衣服折好，用黑色塑料袋裹住，放进背包深处。
　　
　　卫泓将车停在校门口，见了我，他走上来：“想吃什么？”
　　
　　我摇摇头：“胃口不好，不如直接去你那里，我给你做晚餐。”
　　
　　我的建议得到了卫泓的赞同，他和他的妻子已经分居半年有余，我们有大把的自由享受二人世界。
　　
　　卫泓将车停在楼下车库。忽然他脚步一僵，脸色有些难看。回了家后，他变得有些焦躁，不时向窗外张望。我问怎么了，他却不说。
　　
　　我不再问，穿上围兜进了厨房。案板上新鲜的五花肉，让我拿刀的手有些发抖。我想喊卫泓来帮忙把肉切成小块。
　　
　　出门却见他在弯腰穿鞋。我很奇怪，问他去哪儿。他看着我道：“去车库，有东西忘在车里了。”
　　
　　从猫眼看着他进了电梯，我来到之前卫泓眺望的窗户边，向下看去，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返回厨房，我忍着呕吐的冲动将肉切好。煮锅烧上水，准备先将肉过一下。趁着这个空隙，我来到卫泓的卧室。
　　
　　打开他的衣柜，我小心地翻检，并没有发现我要的目标。难道已经被卫泓扔掉了？忽而脑中一闪，我来到卫生间，在污衣篮里，我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我的目标。
　　
　　肉块颜色变白时，大门传来了响声。我探头出厨房，见卫泓在窗边朝外看，突然他的手扯住窗帘猛然一拉。
　　
　　“怎么了？”我问。
　　
　　卫泓不语，只是瞧着窗外。顾不得锅里还滚着肉，我小步跑过去，站在他身边往外看。
　　
　　路灯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他背靠着灯柱正在吸烟。不久一辆破旧的小车停在他身边，那人丢下烟头打开了车门。
　　
　　“那人是谁？”我问，“你们认识？”
　　
　　直至小车消失在夜色中，卫泓慢慢走回客厅，坐进绵软的沙发。他似是情绪低落，好一会儿才说：“警察找到素素了。”素素姓王，是卫泓的妻子。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不想让你烦心，这些事没跟你说。”卫泓道，“素素十多天前就失踪了，我报了案，结果一个礼拜前警察通知我，说需要我的协助。我去了警局，然后就看见了素素的……尸体……”
　　
　　王素素死了，我不关心，我只关心卫泓现在是真情流露吗？王素素死了，他就自由了，为什么他会难过？早知道自己会难过，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死得很惨，素素她，”卫泓鼻音更重了，“她被，被分尸了……现场只有头、上肢……太惨了。”
　　
　　“惨？”我不由冷笑，“是被害了惨，还是被分尸了惨？”
　　
　　我的问题很出卫泓的意外，他抬头诧异地看着我。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缓和了语气转问：“那楼下那人是谁？”
　　
　　“带我去看素素的警察。”卫泓道。
　　
　　“你的意思是，警察在跟踪你？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两天前警察传讯了我，我，我说了谎……”
　　
　　2.躲过一劫
　　
　　卫泓会说谎，我不意外，但我好奇他说的谎是什么。
　　
　　“警察问我五月六日晚上七点到九点在哪里，有没有见过素素？我说，我见了，素素约我当晚六点去谈离婚协议。回答完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时间意味着什么，于是在警察问我见面地点的时候，我说了谎……”
　　
　　“是什么？”我问。
　　
　　卫泓答道：“我告诉警察，我和素素的见面地点是在家里。见了素素后，我就走了，七点前我就和她分开了。其实地点是个偏远的郊区。我以为这次能够和她好好沟通，但是她情绪依旧激动，甚至……”
　　
　　“甚至什么？”
　　
　　卫泓却不愿细说，转话道：“我离开时是匕点，返回城里的时候迷路了，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主干道，同来后已经过了九点。”
　　
　　我了然：“所以，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因此你对警察说了谎。” 卫泓懊恼地一拳砸在沙发上：“这一年以来，她一直和我吵架，邻居们都知道，所以我毫无疑问将成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没有不在场证明，我无法证明我的清白！”
　　
　　卫泓的焦虑让我难受，我立刻握住他的手：“我当你的不在场证明！”我早就想好了，“我去对警察说，那一晚你和我在一起！”
　　
　　卫泓猛然抬头看着我，难以置信地说：“作假证，要是被发现了，你的将来就毁了……”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回答，“我记得很清楚，五月六号那一天我买了电影票打算找你一起看，可是临时有事，所以没和你说。票我还留着，只要将票根交给警察，就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闻言卫泓眼睛一亮，感激之情满溢。卫泓，你还要继续照顾我和我弟弟，我怎能让你出事？你的感动是我需要的，从此我们的命运将紧紧拴在一起！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两天后，坐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我有些紧张。
　　
　　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年长一个年轻。年轻的我见过，就是跟踪卫泓的那个，他自我介绍：“我姓莫。”然后指着那个年长的警察继续，“这是我们纪队长。”
　　
　　接下来的询问和我事先想象的差不多，警察已经掌握了我的基本信息，以及和卫泓的关系。最后莫警官问我，是否认识卫泓的妻子。我摇了摇头。
　　
　　警方果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和线索，我便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回答。
　　
　　莫警官向我索要电影票根，我遗憾地说，放在寝室里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纪队长突然插嘴道：“你平常有保留电影票根的习惯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我的心跳立刻加速，但马上笑了起来：“本来是没有的，但那场电影太精彩，我就把票根留下了，想作个纪念。”
　　
　　闻言纪队长亦笑了起来，他的笑很深沉，藏有让我心惊的内容，好在接下来他没再问什么。
　　
　　莫警官自告奋勇说开车送我回学校。我知道他的目的，抵达寝室后，我当着他的面将电影票根取出，递给了他。
　　
　　3.危机又起
　　
　　之后我们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据卫泓说，警方一直在寻找王素素尸体剩下的部分，还有作案凶器等，只是苦于没有线索。我想，很快，这个案子就能当作悬案被警察束之高阁。
　　
　　又过了一个星期，卫泓被第二次传唤。原来警察找到了王素素的一本日记，看卫泓是否能提供有用线索。
　　
　　“去年年初，素素开始记日记，一直记到今年五月六日。”回来后，卫泓强打起精神对我说，“还有，我的可疑之处又增加了一条，警察告诉我，素素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保险，我是受益人，赔偿金额很诱人。”
　　
　　杀妻骗保，这类案件的确不鲜见，也难怪警察会起疑心。
　　
　　“日记呢？”我转而追问，警察既然这么看重，它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前面记的都是些流水账，除了最后一页，”卫泓停了停，“最后那一页，也就是五月六日，素素没有记账，只写了两句话。”
　　
　　他拿笔写下了这两句话：
　　
　　1.我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手捧鲜花，聚光灯璀璨，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序章刚刚开始，请接受我衷心的致意！
　　
　　2.真的没有什么能把相爱的两个人分开吗？那么大难来临的时候，各自飞的又是什么？
　　
　　这两句话表达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第一句，王素素似乎踌躇满志，第二句则充满了质疑和无奈。
　　
　　我问卫泓：“她说的‘大难’是什么，你有印象吗？”
　　
　　他却突然将纸片撕碎，咆哮着质问道：“你干的，是不是？”
　　
　　我心中“咯噔”一下，声音不争气地发抖：“你、你说什么？”
　　
　　“是你！”卫泓用怪异的腔调说，“是你杀了素素！”
　　
　　紧攥拳头，我看着卫泓，他的话很伤我的心。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妄图让我承担所有的后果，甚至不惜嫁祸！我悲愤地责问他：“你怎么能怀疑我？”
　　
　　卫泓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道：“警察说了，寻获的素素部分尸体充分表明给她分尸的人手法纯熟、下刀准确、刀口整齐，应为对人体解剖学相当了解且有解剖经验人士所为！而你学医四年了，解剖课程年年第一！”
　　
　　我怒极反笑：“会解剖就能证明我是凶手？究竟是谁杀了王素素，我想，我们心里都清楚！”
　　
　　卫泓双目大睁，颤抖着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冷笑起来，“五月六日那一晚，我也在。”
　　
　　是的，那一晚我也去了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
　　
　　五月六号的上午，我和师姐约好去看电影。我提前买好了票，未料下午收到一条短信。对方自称是王素素，说是卫泓的妻子，她知道我俩的关系已经很久了。短信上写着：今夜七点，他将回归，与我生死与共。欢迎你来作个见证，敢吗？
　　
　　随后，我故意约卫泓晚上见一面，他说另有安排。我追问是什么，他不耐烦地说：“私事！”这两个冷冰冰的字，让我下定了决心。
　　
　　和师姐取消了电影之约。晚上七点，我准时来到目的地，却看到卫泓神色狼狈地从屋里奔逃出来，发动车子离开。
　　
　　我想他们的谈判肯定再度破裂，现在王素素的样貌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好戏我怎么能错过？于是我进去了，却发现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盯着沙发里这个敢作不敢当，甚至想把罪责推到旁人身上的男人，我有些厌恶地说：“你好好想想吧，我做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免除你的后顾之忧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我照常上课、下课……我在等卫泓主动和我联系。我笃定，不出一个星期，他必定会熬不住而向我摇白旗。可在第四天，我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莫警官。他出示了一张逮捕令，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经人检举，你与一起杀人碎尸案有关，我现在奉命带你回去调查！”莫警官面无表情。
　　
　　审讯室的灯光昏暗不堪，我只听见莫警官一声冷语：“今年五月六日晚上七点到九点，你在哪儿？”
　　
　　“是谁检举的我？”我态度坚决，“你告诉我，我就坦白交代。”
　　
　　“和我讲条件？”对方冷笑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都知道！但我不能这么轻易抛出所有筹码，我不愿再说。
　　
　　僵持中，一个人走了进来，是纪队长。他说：“我们可以告诉你检举的人，但你也要遵守你的承诺。”
　　
　　他顿了两秒，然后道：“卫泓。”
　　
　　果然是他。我们本可以一起熬过这段黑暗时期迎来共同的海阔天空，他为什么要这样铤而走险？
　　
　　“卫泓来投案，说他上次向我们说了谎，”纪队长继续道，“并表明那晚他没有和你一起看电影，而且是你主动向他建议共同作伪证！更重要的是……”
　　
　　“那晚我也在，”我抢过纪队长的话，“他俩见面的时候，我也在！”
　　
　　卫泓已经把我抛了出去，他想让我替他背罪。因为我和他案发时一同出现在案发现场，我甚至比他更有动机希望王素素消失，而且论起分尸来，我也的确比他擅长……
　　
　　我若是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个黑锅就要背定了。
　　
　　“我没有杀她，”我苦涩地开口，“但将她分尸的，是我。”接着，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
　　
　　我看到了王素素的尸体，第一感觉是害怕，怕完后有点暗喜，王素素死了，卫泓便彻底自由。我想卫泓一定会回来处理尸体，不如我帮他，这样他就会完整地属于我，彻底听命于我。
　　
　　我等了很久，大概有一个小时，卫泓却一直没有返回。我想，一定是他没有处理尸体的经验，加上心里害怕，所以不敢回来。因此我决定帮卫泓处理尸体，我先回学校偷偷从实验室里取了工具，之后就把王素素肢解了。
　　
　　“所以，”我摊手，“我没杀人，我只是肢解了一具尸体。”
　　
　　听完我的话，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一眼，似是在探讨是否该相信我。纪队长问：“死者的死冈是什么？”
　　
　　“颈动脉，”我伸手比画，“这里，被切了一刀，失血过多而死。”
　　
　　纪队长调整了坐姿，问道：“你有证据证明人不是你杀的吗？”
　　
　　“卫泓那天穿的衣服，上面有血迹，应该是王素素的。还有那把刀，我也小心保留下来了，我想，你们应该能从刀上检验出卫泓的指纹。”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衣服和刀在哪里。”
　　
　　4.最后的真相
　　
　　我被判了三年，这个代价真是太大了。卫泓一审被判蓄意谋杀，死刑。他不服，提出了上诉。证据这么确凿，上诉又有什么用？
　　
　　我在监狱里苦熬着，从以泪洗面到日渐麻木。半年后，我竟然见到了应该早被处决的人，卫泓。
　　
　　卫泓是来探监的——作为一个正常人来探望监狱里的我。
　　
　　我将额头抵在栏杆上，翻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憔悴却显然心宽体胖的男人，半晌后挤出一个问题：“你没事了？”
　　
　　卫泓摇头：“我没事了，我的罪名洗脱了！”“这怎么可能？”我不能接受，“我亲眼看见你杀了王素素啊！”
　　
　　“我没有杀素素。”卫泓再度摇头，“那天我去见她的时候，素素情绪很激动。她用刀子割伤了自己的手，我怕她做出更激愤的事情，就去把刀子夺下来了，她的血就是那个时候沾到我身上的。后来，她平静下来，跟我说抱歉，还说以后再也不会打搅我，不会吵我，她给我平静。所以，我就走了。”
　　
　　我的心开始下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很不对劲，是什么呢？我脑子一片麻木，什么都想不到。
　　
　　忽然我抓到了重点：“你没杀她，我也没杀她，”我僵硬道，“那么……”
　　
　　“她是自杀！”卫泓叹道，接着强调一句，“她是自己杀了自己。” 一颗心猛然砸落在地，摔成一团！ “这是一个计划，从头至尾就是一个计划，”卫泓继续解释，“我，你还有她自己。而我之所以能够洗刷罪名，全靠一封信。是素素写给警察的一封信，信里解释了她的计划。这封信是在我们家楼下住户的信箱里发现的，那家人是一对老夫妻，年前去美国看女儿，年底才回来。他们发现信后交给了警方。” 他停顿了下，接着说：“素素把她死后事情的发展几乎完全预料到了，我的反应，你的行为……我从来都不知道，素素是这样的人……素素在信中说她是自杀，所以我没事了。而且，信中还有一本病历，素素她，她是胃癌晚期……” 语末，卫泓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我却很想笑。我终于知道王素素五月六号留在日记本里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