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石头
四
司机虽然也掏了几百块钱,但有宝石在那里埋着,倒是没多想。回到家,胳膊就抬不起来了,肩头钻心疼,司机想:这样不行,肩头肯定是让大山一石头打坏了,得找大山要钱,让他把我送医院治。他就气势汹汹地去找大山。
大山看到司机来了,以为是讨宝石的钱,或者有什么反悔,不知道司机是强忍剧痛开车回去的,他“嘘——”了一声,不想让他惊动家人,接着他就出来了。
司机扯住大山衣服就走,大山诧异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小瘪犊子,你把我打坏了,去医院!”
“打坏了?哪里打坏了?”大山争辩着。
“肩膀!你还不承认?我告你故意伤害!”
“好好,我跟你去医院还不行吗?”
无奈,大山只得和司机去医院。在医院骨科挂号,医生一拍照片,发现司机肩头的骨头给弄折了。这可怎么办?大山顿时就傻了。现在他没钱啊?唯一指望的,就是那块宝石了。大山倔强地说:“要钱没有,要命还舍不得。就是我们那块宝石,到时候三七开,你七我三,你看怎么样?”
“二八开?我八你二吧。”
大山一看医疗费还得很多钱,压低声音不舍地说:“那就这么办吧,我二,我是真二啊……”
大山终于安顿好了司机,急急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这个司机不简单啊,让他敲了我一竹杠,老子打了一辈子雁,临了还让雁啄瞎了眼。他会不会在医院里给哪个朋友一个电话,把宝石给盗走呢?就凭他的心计,他一定干得出来。
他想着,急急往家赶,先伺候老爹要紧。
老憨的病时日不多,大山最难熬的时候,就是夜晚。不单单是伺候老爹,他惦记着山上那块宝石。母亲岁数大了,不能总靠着。突然,有爹的朋友到访,还有爹朋友的女儿也来了,都是老憨曾经帮助过的,母亲赶紧出来应酬。
这一下,让几夜都睡不安的大山有了机会,他急忙抽身打车去了沟里。沟里的路不好走,小车子总是刮油底壳。大山一个人害怕,他还得隐瞒的士司机说:“白天看了一块坟茔地,没看好,老人要不行了,现在,马上去看看。我不敢去,你陪我,到那里瞅一眼就走,我多给你钱。”的士司机是个老成之人,走夜里,钻大山,都不怕,就答应了。
时令初秋,天上繁星在眨着狡黠的眼睛,偶尔有风吹过,寒冷潮湿,带着那种疹人的冷气。大山不由得打个冷战。四面的群山,黑黝黝的,蒿草在路边来回摆动,像是低低倾诉着什么。大山走在司机的前面,心抽紧了。这几天,发生了大山长这么大都没发生过的事。老憨什么毛病都没有,说走不动就走不动了,那天下午刚刚躺在床上,就四肢“嘎吱嘎吱”脆响,突然不省人事,陷入了昏迷状态。
天天在网吧里玩的大山知道就吓到了,他无处下手,最后好不容易把老憨弄到医院,医院里大夫就说:“人已经死了,还弄来干什么?”
人真的是死了吗?老憨是休克了。大山不信。
“医院尽力了。”大夫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大山第一次流泪了:“怎么了?我爹他是怎么了?”
大夫只是安慰说:“他老了,靠那点心血,一旦心血熬干,就走了。”
大山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心里就开始害怕,腿肚子都颤了。不是自己多疑,这黑灯瞎火的来沟里干啥?他怕那个司机小子找人偷偷开车把宝石拉走。他看一眼那堆土还在那里,立刻就放心了。宝石一定还在那里埋着。
折腾了一夜没睡的大山在早晨的时候睡着了,很快,他就惊醒了,头上全是汗珠。他梦里发现那个司机去偷宝了。他看看老憨爹,还是那么躺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一边守着,边上是爹的忘年交。母亲对他说:“醒了,去吃饭吧。看你睡得香,没叫你。”
大山的眼睛红肿着,他揉了揉眼角,擦擦汗,说:“我有点急事,不吃了。”
“吃一口吧,吃完再走。”母亲说,“今天看着你爹好像没事,过去看一眼你爹吧。”
大山随口应着,心里又惦记起宝石了。他忽然想起来了,光看土堆是没用的,人家要真是把宝石偷走了,就不能再弄个假土堆放那吗?自己那天弄了个石头放在土堆边上的,虽然铲车司机没注意,大山是多了个心眼,要是有人动过,那石头指定就不在那里了。昨夜,他又怕又急,咋就没有仔细地看看呢?再一想,黑咕隆咚的怎么能看得清楚呢?不行,今天白天一定要去看个清楚。碰到沟里的人大山也会沉着应对,这几天大山学会了不少知识。到时候他就说,是来看坟茔地的。
大山刚刚走到坡下,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大山急了,以为那个司机小伙子来拉宝石了,左右一看,也没有车啊。他就吼起来了:“你小子来干啥?偷宝石吗?”
铲车司机一条胳膊绑着石膏,挎在胸前,反问:“你又来干啥?就许你惦记着宝石,我就不能惦记宝石吗?”
大山走到土堆前,看见他放的那块记号石头还在那里,顿时放下心来。
铲车司机瞅了他一眼,嘲讽道:“嗨,真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还放了记号呢。我还怕你偷走了呢。”
大山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起下了山。
大山总是怕宝石被盗,在老憨没埋葬之前,他又来过两次。当然,他又碰到过铲车司机一次。铲车司机还恐吓大山说:“宝石要是卖不上好价钱,我就控告你,让你进局子。”
五
在他们偷偷拉走宝石,让宝石完全重见天日的时候,他们发现宝石中间有个大圆圈、大圆槽。两人就猜想,一定是一块巨大的古币模型或者是什么石鼎。拉宝石那天,沟里的人在组长老王的安排下,无一人出屋,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司机胳膊上的伤还没好,他就和大山雇了一个毛头小子开铲车。
铲车把宝石轻轻端起来,放到卡车上。他们又添了土盖好坑,最后把宝石放进了他们合租的大仓房里。司机心细,走出仓房时,摸着锁头看看,就摘下大锁递给大山说:“这个你先拿着。”就从包里掏出一把新锁换上了,钥匙他们每人一把。走出不远,两人又回头看看,这下子放心了。他们长出了一口气。
大山葬了爹后,又过起了逍遥的日子。不过他对宝石很上心,待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终于找到一位鉴宝大师。两个小伙子好吃好喝地招待后,把鉴宝大师带到仓房。
席间,鉴宝大师曾经问:“宝石是不是没被文物管理者发现?”
两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世界上就我们三个人知道,再没外人知道。”
大师说:“要是好宝贝,我就可以收藏,价钱一定让你们满意。”
这时,大师走近一看,沉思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说道:“你们真的发财了,这是一块巨大的古石器,是商周时代的产物,价值几百万啊。”
两个小伙子听傻了。
“这样,你们给我一千元推荐费,我联系一下,几天内一定让它名花有主,总在这里埋没着,不是个头啊。”
“那……你不会去找博物馆吧?”
大师说:“没事,我对这方面的研究是有证的,这是你们个人的东西,国家收藏了,也会给你们钱的。”
大山掏出五百元钱,示意司机也掏钱,司机把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大山只得乖乖把给他爹烧“百日”的随礼的钱掏出来。
大师看到大山手里还有很多红票,满心后悔,怎么就没跟他多要呢。他一蹙八字眉,计上心来,说:“这样吧,我回去填个表格,还要到拍卖行排队,这方方面面的打点还得几百块,等排到拍卖行,你们就发财了,也不差我这几个钱,再给我四百块吧。”
大山舍不得掏,小声说:“还要啊……”
“必须的!”大师走近一步说话,语气很是强硬。
大山满心不情愿地又掏出四百元。大师接过钱,乐得屁颠屁颠地走了。后来,大山和司机才知道,他们剜门子捣地洞寻来的鉴宝大师是假的,因为自此之后,他们再怎么找大师都找不到了。
一晃就是冬天,某电视台的《鉴宝》节目来此鉴宝,两人索性用卡车把宝贝拉到现场,在很多人的“啧啧”声中,大卡车怎么也开不过去了。
没办法他们只得卡在人流中,两人听到下面的人“解释”他们车上的宝贝,顿时懵了。
人们议论纷纷:“这是什么啊,这么大的个头?那不就是过去咱们家舂米用的米舂吗?”